他默默反思,自嘲道“外客遠來福州,只知結交文人騷客,卻不識真英雄”
恰在此時,曾在倭寇襲城之日與之“并肩作戰”的趙橫大步走過來,聽到謝拾的話,不由得猛然抬頭,看向他的目光詫異萬分“謝公子可真不像是個讀書人。”哪有讀書人會開口閉口對武夫如此推崇
謝拾反過來問道“趙兄如此說,卻是令在下好奇,趙兄心中讀書人該是如何”
趙橫眉頭下意識擰緊,被落腮胡子遮掩大半的臉上劃過一抹明晃晃的不屑,他嘲諷道“還能如何搬弄是非,進獻讒言,畏敵如虎,栽贓一流前方戰事若是獲勝,十分功勞說成三分,三分功勞歪曲成養寇自重,欺誕不忠;敗就更不必說”
與其說這是在評價讀書人,不如說是評價大齊的文官罷謝拾對他“刮目相看”。
有這份膽量,便不是一般人。
暫時不曾入朝的他對朝中情況一無所知,自認沒有發言權。而身為讀書人的一員,被大范圍地圖炮擊中,他倒也不著惱,反倒是好奇道“趙兄又是如何知道的”
趙橫愣了愣。他輕咳一聲“當年平虜伯不就是被奸相張禎以通敵之罪陷害的嗎那時我還小,家人都恨不能吃了張賊”
“還有這位福建總兵段大帥,早年他也被奸相黨羽整得不輕。據說曾經很是賞識段大帥的總督齊方就是打了勝仗后反被朝延治了勞什子欺誕不忠之罪,丟了性命”
趙橫所言令謝拾驚愕萬分。十六歲的少年人似乎沒想到真實的世界竟是如此黑暗。
旁聽的胖貍貓更是倒吸一口涼氣[這就是波云詭譎的政治漩渦嗎]它替自家宿主擔心起來,[還好永昌皇帝已經死了那些奸臣都被上一個皇帝清理掉了就算如此,果然混跡朝堂還是太危險了以宿主的天賦,當個文壇大宗師也不錯]
終身不入朝、桃李滿天下的宗師人物歷朝都有,雖是在野,依舊能影響天下。
遺憾的是,謝拾自有主見。他并未忘卻心中目標要么飛升仙境,要么改造人間。前者在朝在野皆可,后者卻必須入朝。
忐忑過后,謝拾心中的想法反而愈加堅定。他對那位無故蒙冤的總督大人自是十分同情,對段朝宗的欽佩又多了三分如此依舊矢志不改,二十年剿倭,誠可敬也
大概是想到什么來什么,客棧門口突然喧嘩聲大作,緊跟著,石頭穿過人群一溜煙跑了過來“公子、公子”不知是
跑得太急還是太過激動,他說話都結結巴巴起來,“總兵,總兵大人遣人來了”
謝拾訝然抬頭“段帥遣人來做什么”這似乎只是一間普普通通的客棧罷
某種預感令他的心跳微微加速。
直到喧嘩的人群被分作兩半,而一位身形清瘦、扮相頗為仙風道骨的文士在數名氣勢彪悍的親兵拱衛中一路來到謝拾面前。
肅殺之氣令喧囂的人群靜默下來。
“足下可是泊陽來的謝舉人”
中年文士說話的口吻很是客氣,透著幾分親近,顯然不是來找麻煩的。謝拾并非不知禮之人,自是起身一揖“若是沒有第二個泊陽來的謝舉人,那就是在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