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八年九月二十日,凌晨。
傳臚大典就要舉行。
從數千名舉子中脫穎而出的三百貢士,終于走完了科舉路,即將踏上仕途的。
他們的命運前途也將各有不同。
曉星殘月猶懸天際,謝拾乘坐的馬車已經出發。
一路上車轱轆聲不絕于耳,從掀開的車簾向外看,騎馬上朝的官員、赴宮面圣的貢士,絡繹不絕。直通宮門的寬敞大道,都被這洶涌的人潮襯托得擁擠起來。
上早朝的官員們猶自困意綿綿,精神不振。新科進士卻是個個容光煥發,不乏有人興奮得一夜不眠,就盼著宮門早開。
天際漸漸泛起一抹魚肚白。莊嚴肅穆的宮城于曙光中蘇醒過來,重重宮門洞開。
喜氣洋洋的三百貢士舉步連過三重宮門,直至午門之前,一身進士巾服隨風招展。
這進士巾服是眾人于前一日到國子監親自領取的,專門用于傳臚典禮的儀式禮服。待得一系列儀式結束,還得歸還國子監。
進士巾以皂紗制成,闊寸余,長五寸許,系以垂帶,又名烏紗帽;而進士服則是深色藍羅袍,青羅緄邊;腰帶為皮質,色青,以黑角裝飾,束于腰間而垂于身后。還附帶百官上朝標配,槐木所制的朝笏。
一整套巾服換上,謝拾的氣質便從溫文爾雅的讀書人轉變為意氣風發的年輕朝官。
午門前,百官勛戚早已根據官職高低依次排列整齊,三百名貢士銜接于隊伍之后。待得百官步入午門,他們依舊等在門外。
等那一道決定命運的圣旨。
不多時,內侍的聲音從奉天殿內一道接一道向外傳來,被秋風一路送到眾人耳畔
“宣新科進士入內,金鑾殿上面圣”
一遍,兩遍,三遍。
聲音仿佛在宮城中來回回蕩。
眾人卻如聞仙樂,腳下仿佛踩上了軟乎乎的白云,向前踏出的每一步都是飄著的。
在鴻臚寺官員的指引下,謝拾一路穿過奉天門,抵達不久前的殿試考場。仿佛朱砂涂就的紅色丹墀在陽光下泛著莊重華彩。
身著朝服的文武百官各在其位。繡衣衛陳設儀仗,用于祭祀的“中和韶樂”之樂器已由教坊司鋪設起來。寫有進士名單的黃榜就擺在奉天殿東一側,等待有人揭曉。
三百名貢士于奉天殿前列班北向。
眼前便是傳說中的“金鑾殿”,從中傳出的每一道旨意都可能影響天下人的命運。
他們之中,將來又有幾人會成為其中舉足輕重,一言便影響天下人命運的人物
沒有人不憧憬著這個人是自己。
而許多自知能力不及的貢士則忍不住將目光投向隊伍最前方那道年輕修長的身影。
倘若說一定有人會在將來建功立業,他們很難不對這位“風云人物”投以注目官場不同于科場,是全新的。卻不知這位大才子將來是風生水起還是折戟沉
沙
這些念頭一閃即逝,如今最重要的是傳臚大典,這許會是他們此生最榮耀的時刻。
中和韶樂聲響,眾人靜侯天子升殿。
樂聲暫停,贊禮官唱贊,貢士們入內行過四拜之禮,重新移至殿前丹墀之上,立西向東。而執事官已舉著黃榜從奉天殿內走出,走上中央御道。
這一刻,一雙雙目光齊齊凝聚在他、抑或他手中的黃榜上。
“太安八年九月二十日,禮部尚書臣王載等于奉天門奏為科舉事,策試天下貢士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