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甘心。
回想起陸昭哥哥如天上人般的笑容,遲來的情緒沖垮了杜菀姝的心。她控制不住紅了眼眶,萬般思緒洶涌而來,凝聚成一句簡單的話。
憑什么是她
朝堂上的事理應朝堂解決,為何要牽連杜家家里人,她杜菀姝又做錯了什么,要官家一道旨意白白葬送一輩子這公平嗎
杜菀姝恨死了、氣死了,可她不能吱聲,難道要遷怒父親么父親什么也不和她說,導致現在杜菀姝像是沒了翅膀的蝴蝶般,大事臨頭了卻只能任人宰割。
可父親也是想她不勞心不煩惱,做個沒心沒肺的小娘子,才不愿將外面的腌臜事帶回家中的。
說句大不敬的,她更恨的是高丞相和官家
杜家為社稷朝堂鞠躬盡瘁,杜菀姝眼中的父親絕無可指摘之處。結果新皇登基后,名義上尊父親受先皇重視,說他亦師亦長,實際上杜守甫的提議上書,官家聽都不聽的。
若有憤懣不滿,大可直說,現在又是什么什么意思
父親滿心熱忱衷腸,杜菀姝只恨自己年幼,沒那個能耐為父親伸冤,為家國做貢獻。
杜菀姝不想再讓父兄替自己承擔了。
既然官家賜婚的是她,那她有權力知情。
于是她偷偷拭去淚水,出了正廳,杜菀姝轉頭就喊住了管家杜祥。
“杜祥叔叔,”杜菀姝吩咐,“你去幫我打聽打聽這名叫云萬里的人。”
“就等三娘子這句話呢。”
杜祥也是看著杜菀姝長大的,呂伴伴宣旨時他也在。管家年輕時走南闖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可聽到呂梁的話,連他都驚呆了,更遑論三娘子一個剛及笄的姑娘。
尤其是見杜菀姝眼眶紅紅,管家也是心疼“我這就去,保證什么都給你打聽出來,娘子可得想開些唉,這都什么事啊”
還能怎么想不開
難道要沖進宮中抗旨不成這可是官家賜婚啊。
父親和兄長忙于朝堂之事,而母親還在昏迷當中。若是杜菀姝要倒了,這家一時半會別想消停。
不管此事是否由官家一手準備,父親的那些政敵們,想看的就是杜家家宅不寧。杜菀姝決計不會如他們所愿。
于是她擦干凈淚水,平復好心情,待到一切如常,才回到主屋去陪同母親。
管家杜祥也如他允諾那般,很快就給了結果。
入夜沒多久,丫鬟觀星就領著杜祥進了門。
“查出來了,三娘子。”
杜祥風塵仆仆,擺明了沒少奔走。夜色也沒遮攔住管家憤懣難過的表情“這云萬里千萬不能行啊三娘子,老仆這就同老爺去說,他著實不是個良人。”
杜菀姝心中一突“怎么”
杜祥“他就是個守城門的官吏,我上前一打聽,城門前的小攤小販都知道他,可是個大名人”
這話說得夸張,也擺明了不是好意思。
“都說云萬里古板木訥又丑得嚇人,街邊的娃娃多看一兩眼,晚上都睡不安生。”杜祥說著說著,自行哭喪個臉“這,這,三娘子怎么能和這種人”
他都說不下去了
丫鬟觀星、觀月,聽得亦是花容失去血色。
反倒是杜菀姝莫名冷靜了下來。
城門吏
“三娘子,一定還有辦法的。”
觀月著急忙慌地勸說“興許明日老爺同官家說上一說,他就改主意了”
觀星大驚失色“別瞎說,你是要官家收回圣旨”
觀月“這”
若是一名管京城門禁的官吏,至多不過七品。
可看白日的樣子,父親認得一名城門吏,這合理么退一步講,杜家名聲好,許是父親曾經幫助過他,倒也說得過去。
但這偌大的京城,比杜菀姝身份低的人數不勝數,哪怕往丑陋、愚蠢乃至道德敗壞方面尋摸,存心破壞杜菀姝的姻緣、給杜家找不自在,也萬萬找不到一名七品官員的身上。
連杜菀姝都知道哪家貴人家門不幸,后宅有殘疾、癡傻的子嗣呢。
不止父親認得云萬里,連官家至少官家身邊的人也認得。
他決計不單單是一名容貌丑陋的七品官吏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