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卻不得不說,便自然而然覺得是旁人教她說的。
直至杜菀姝因他這句話又昂起了頭顱。
那雙杏眼目光灼灼,其中寫滿了不認同之色。她白皙的臉色,還因此暈開淡淡的紅,似是為云萬里的懷疑而感到氣憤。
這可不是畏懼害怕的模樣。
意識到這點云萬里近乎本能地朝右撇過了臉。
“如今局面,已不是我”
云萬里話說一半,視線隨轉頭自然往右看去、試圖躲開杜菀姝的雙眼。
這么一看,他便瞧見了杜菀姝擱置在一旁的紙張。
上面用娟秀字跡抄寫的,是贊頌荷花的詩句。
這般好日子,她本該與心上人賞荷。
昨日在杜府,杜家二郎君這么說。
是了。
怪不得她如此堅持。
外面天色正好,日陽高照,縱使他再怎么藏,右臉的傷疤也依然暴露在杜菀姝直率的目光之下。
云萬里幾乎遏制不住胸腔內翻涌的厭惡。
不是厭惡杜菀姝,是厭惡自己。
盛夏的好日子,她該與惠王一同到城外游船賞荷,天上人般的娘子和芝蘭玉樹的王爺,誰不道一句神仙眷侶。
要不是他在,也許杜菀姝依然無法嫁給惠王,卻也不用在這巴掌大的院落里,被迫與他這么一名毀去容貌之人共處一室。
她靠近他只是為了求生,再無其他。
杜菀姝態度越是親近,她越是赤誠相待,云萬里就越覺得被她盯著的傷疤刺痛難忍,痛到他恨不得起身離開。
“夫君”
杜菀姝柔柔呼喚,將云萬里拉回現實。
他不想再看那擱置在一旁的詩句了,但也不愿轉頭用帶著疤的右臉直視杜菀姝。
“夫君有自己的考量,”杜菀姝輕聲道,“三娘胡言亂語,夫君別放在心上。”
他好像又生氣了。
云萬里眉心緊蹙,他攥緊了拳頭,想要說什么,又不知為何中斷了言辭。
但杜菀姝早就發現,他的很多情緒不是沖著自己來的。
這般糾結的模樣,讓杜菀姝的心仿佛揪了一下。
剛剛的惱怒瞬間消失不見,因他這欲言又止的姿態,杜菀姝居然覺得心中萌生幾分同情。
她主動打岔,拿起桌上的紙張,遞過狼毫“其他幾篇,夫君可還有不懂的”
云萬里闔了闔眼,深吸口氣。
“繼續吧。”
再交談下去也沒什么意義。
二人按下方才的事,重回到文史經典之上。
這么一教,就到了中午。
云萬里走后,杜菀姝清點了一下余下的宣紙,發現沒剩多少了。
顯然他不常在家中書寫,本就沒備多少筆墨,但今后要繼續授課,這些東西少不了的。
于是杜菀姝用過午飯后,便帶著觀星,乘車前往書坊。
只是她沒想到,這一出門,還碰到了意外的熟人。
馬車停在書坊前,杜菀姝剛一下車,抬頭就是一襲紫色袍衫落入眼簾。
站在書坊前的男子,一張面皮甚是白凈,臉色卻不太好看。
杜菀姝記得他,她與云萬里成婚時,宮中派來觀禮的太監之一。
宮里的人,到市間書坊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