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萬里平靜看了趙押班一眼。
趙押班趕忙低頭,心里更是悔的如芒刺背。
往日他還覺得,這七品正使過分傲氣,怪不得會得罪高丞相,不是活該嗎。現在趙押班只想扇自己兩耳光這氣概,這姿態,他完全是狗眼看人低了
好在,云萬里并無為難他的意思。
他不是瞧不出趙押班在心虛。然而一名押班而已,也沒有實際做什么,云萬里的胸襟還沒狹窄到這等地步。
從面部燒傷之日起,類似的人,云萬里碰見太多了。
若是每一個瞧不起云萬里的人都要報復回去,他也別干其他事了。
“嗯。”
就讓他自己難受去吧,云萬里冷淡地拿走冊子,進入探查司正門。
往來的人手并不多,整個探查司還算空曠。云萬里也不愿與人寒暄,只是認了主簿、副官等人的臉后,就坐下來翻閱殿前司遞來的匯報。
官家不在京城,可京城人里的人沒走。因而田獵期間,殿前司負責刺探情報的部門仍在運作活動。
事關皇家、政事,乃至大雍境外的討論,但凡可能有用的,悉數被記錄在冊。
不過,大部分的內容,對云萬里來說都不是什么新鮮事。
比如說官家帶平康公主去延歲山田獵,這是她第一次被帶出宮,自然引起了不笑的討論。
多數線報,還是在討論平康究竟是不是生來癡傻、是個啞巴上。
延歲山的勛貴百官,見過了平康親口說話時的模樣,百姓可沒見到。
想要破除謠言,也很容易。
“差幾個人,去散布消息。”云萬里囑咐趙押班。
“什、什么消息”趙押班愣了愣。
“”
在京城府時趙押班也不管刺探情報,跟不上思路,倒很正常。
倒是新來的主簿紀子彥,立刻明白了云萬里的意思“可派幾名人混進茶樓酒館,講一講延歲山別苑發生的事,說上了個兩三天,也就能傳播開來了。”
“那就交給主簿差人,”云萬里說,“編排好內容,要挑會說會演的。”
“指揮使放心。”
紀子彥莞爾“我還能親手寫詞兒呢,入官之前,在家鄉沒少干這個。”
他這般隨意溫和的姿態,全然沒有剛剛到任的緊張。
云萬里這才看向紀子彥。
是個年輕人,目測也不過二十五六,生得一副俊秀皮相,完全是好脾氣書生的模樣。
“主簿是哪里人”云萬里若有所思。
“回指揮使,兗州人。”紀子彥回答,“卑職是穆哲的學生。還得謝指揮使兩年前到山東平叛,解救我家鄉百姓于水火之中。”
“”
穆哲先生在云萬里與杜菀姝的賓客之列,紀子彥這么一點,他就明白了。
這其中肯定有杜大人的手筆,但當朝御史也不愿直接在云萬里身邊安插人手。或出于避嫌,或覺得沒必要,約摸著只是請自己的友人推薦了合適的人選。
紀子彥不僅是杜守甫朋友的學生,也是兗州人。
云萬里到山東平叛,他不會不念云萬里的好。
一時間,云萬里心中頗為復雜。
他孑然一身慣了,在肅州時,萬千百姓、將士,仰仗著他過活;來到京中,又無依無靠,任誰都能踩到泥土里再碾上幾腳。
時間久了,云萬里甚至有些麻木。
像這般自己剛起個頭,身后就有人立刻幫忙的滋味讓他不禁回想起宋將軍還活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