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以大人的姿態拆穿孩子們的幻夢,而是珍視地將保溫杯護入懷中,乘坐交通工具穿過半個城區,再慎重地擱在了陳鈴病床旁的收納柜上。
醫生例行巡房時,面色并不輕松。
幾個主治大夫一邊用筆記錄,一邊低聲交談了很久,林知言的助聽器捕捉不了這樣低頻的聲音,隱隱有些不安。
凌晨兩點,林知言被手機持續的震動聲吵醒。
是艾瑤打來的電話。
林知言立刻爬起來,戴好助聽器。
“林老師,小鈴鐺可能不行了,你來看她一眼吧”
聽到電話里艾瑤的哭腔,林知言只覺腦中轟地一聲響。
她匆匆換上外套,拿起手機就往樓下跑。
二樓的燈還亮著,霍述在書房處理文件,工業風臺燈投下一圈孤寂的黃光。
抬頭見到林知言著急忙慌地下樓,他面色一凝,忙放下手中的筆記本大步走來,問道“怎么了”
林知言顧不上回應他,甚至來不及思考他這么晚了為什么還沒睡
一樓的入戶門鎖著,也不知道是她此刻思緒太亂,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她擰了半天沒有擰開,手上的力道徹底失控,較勁兒般機械地按壓把手。
哐當哐當的按壓聲回蕩在門廳內,直到身后的霍述出手,很輕松地替她擰開反鎖的旋鈕。
林知言抿唇,低頭往外走,卻被身后之人抓住胳膊。
緊繃的心弦驟然斷裂,林知言反手甩開,重重比了個手勢放開
“幺幺,穿鞋。”
霍述垂下手,這樣說道。
林知言低頭,一瞬間仿若泄了氣的皮球,無限地坍縮下去。
她竟光腳踩在地上,毫無察覺。
這么晚了,再喚司機已是來不及,霍述親自開車送她。
車窗半降,微涼的夜風拂面,到底喚回幾分清明的神智。
凌晨這個點,大道上車輛很少,林知言坐在霍述車里,有種和時間賽跑的焦灼感。
“幺幺,前面怎么走”
到了一個路口,霍述開口詢問。
林知言對他搭話的手段見怪不怪了,低頭抿唇,索性拿出手機開導航,遞了過去。
“”
霍述單手接過,沒再說話。
半個小時趕到醫院,艾瑤正坐在急救室外空蕩的長廊上,交握雙掌抵在額前,像是累極,又像是徒勞的祈禱。
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她抬起頭來,眼睛瞬間就紅了“林老師”
艾老師。
林知言從手語切換手機備忘錄,問道,情況怎么樣
“小鈴鐺進搶救室十分鐘了,不知道能不能救過來。但剛剛,醫生已經將兩個器官受贈者叫過來了,在術前準備室里等著,院長在和他們做最后的交涉確認工作”
艾瑤哽了下,捂著臉說,“我覺得好殘忍啊,林老師小鈴鐺還在搶救,他們就已經開始等著器官移植了。”
林知言安撫地拍了拍艾瑤的肩。
生命總是美麗與殘酷并存,有靈魂向陽之輕,也有無法承受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