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的監測儀逐漸歸于平靜,隔離室內的氣氛前所未有的沉寂。
高銘跪在地上,有些失神地望著菲爾德哀切的懇求,良久,他緊繃著下頜,將口枷塞了回去,“對不起”
“你再堅持一下。”
他問旁邊的人要了管鎮定劑。
給哨兵注射完針劑,菲爾德陷入了短暫的昏睡之中。
高銘從床邊站起身,他看向裴念,“這個周末,和我去一趟荒原之塔的哨管所。”
帝國遼闊的版圖總共設立了十二座白塔,北境周圍的區域隸屬于荒原之塔的管轄范圍,每一座白塔下面又設立了許多哨管所來分管哨站。
各個哨站的物資申請在進入白塔前首先會通過哨管所。
陸遠楓猜測高銘去哨管所應該是為了申請向導的事情。
他直接與裴念道“我想和你們一起去,副隊。”
在這個異度位面中他改變不了事件的走向,但如果只是跟在裴念的身邊,一般不會遭到什么阻礙。
“好。”
如他所料那般,裴念沒有拒絕。
哨兵斯文的半張臉并沒有顯露出什么特別的情緒,但陸遠楓可以看到他那原本只占據著小半張臉的猩紅觸須此刻已侵占了整個右半邊身子,濃郁的黑霧幾乎要充滿整座房間。
b1哨管所坐落于北境荒原最繁華的城鎮中央。
高銘與接待人員通報過后,三人在外廳從天亮一直等到了天黑,那位執政官才于百忙之中抽出一點空隙來接見他們。
接待員帶他們傳過層層繞繞的臺階與大理石浮雕,外表莊重肅穆的議政大廳內里卻別有洞天,這里甚至還修建了專門的娛樂室,奢華得宛若某位達官貴人的私人府邸。
侍官推開宴會廳的大門,陸遠楓便聞到了一股熏香與酒氣,寬敞的舞廳中還奏著笙樂,桌上凌亂地堆砌著半空的玻璃瓶,精致的瓷器托盤上是一些沒吃完的糕點,顯然這里剛結束了一場奢靡的宴會。
執政官是位大腹便便的哨兵,他和高銘一樣同為b級,但據說他的舅舅是某位與皇室沾親帶故的伯爵,所以即便他沒有進出污染區的閱歷,職級相比高銘卻高了不止一點半點。
他坐在宴會廳高處的扶椅上,左右兩側各站了一位向導,陸遠楓能感受到他們的精神力一般,估計在c級左右,容貌卻都生得十分秀氣,他們穿著精致的禮服,臉上還畫了妝。
陸遠楓跟在高銘身后走上臺階,高銘禮節性地行了個參拜長官的欠身禮,正準備開口之際
“太吵了。”
卻被對方無端打斷。
執政官的目光粗略地掃過哨兵空空如也的雙手和那縫縫補補、沾灰帶泥的粗陋衣裳,他蹙起眉頭,一副頗為不耐煩的模樣地看向舞池。
身旁的一個向導立馬上來將他的聽覺敏銳度調低了一些。
高銘下意識地攥緊指尖,他微微垂下眼眸以防自己的情緒泄露出來。
執政官伸手托著腮,一副興致缺缺的神情,“都有什么事”
高銘將t6011哨站這些年來申請向導一直被駁回,有不少哨兵的精神創傷已嚴重到瀕臨狂化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聽對方說這番話的間隙,執政官手中端著一盞茶,一邊讓左邊的向導替他調試嗅覺,一邊讓右邊的向導為他做精神按摩。
他抿了口茶,往寬闊的椅背上一靠,居高臨下地睥睨著站在下方的哨兵,“你應該知道,不是我不想批,是這資源實在緊缺,你說你們哨站的情況不好,別人那里的情況就好了嗎每年覺醒的向導就這么多,哪里抽的出空往這邊調,情況真要你說的那么嚴重,就趕緊去疏導中心啊。”
高銘繃緊的下頜抿出一道弧線,他咬咬牙道“哪怕是暫時調劑一位向導過來也行,只要一段時間”
執政官從鼻腔發出一聲輕嗤,“調劑一段時間,你說得倒輕巧,還不得是我去和上頭破例申請”
“長官為我們破例申請,我們必然不會忘記長官的這份恩情。”裴念溫和的語氣聽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另半邊猩紅的觸手卻已然鼓動著露出尖厲的獠牙,他的異變程度距在哨站時又嚴重了不少,此刻,基本只剩下小半邊胸膛還維持著人類的模樣,“若是有什么我們能替您做的”
“別談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了。”執政官冷笑著打斷裴念的話
這樣窮酸地方來的哨兵能拿出什么好東西來
他百無聊賴地用指節敲著椅背,目光審視一圈,最終視線落在高銘青筋隱現的手背和緊繃的下頜上,哨兵站在臺階下低著頭,但藏在眸底深處的目光卻讓他想起了未被馴化的狼,貴族老爺的圍獵場上,面對著冰冷的槍口,這些原始而愚蠢的野獸仍舊不知收斂尖利的獠牙。
執政官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忽然閃過一絲玩味的笑意,“讓我破例申請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們拿出點誠意來。”
有錢人的那些金銀珠寶他又不是沒見過,見的多了也就膩了,倒不如整些新鮮的花樣玩兒。
要不然獵場上為什么總喜歡放些兇猛的野獸呢
陸遠楓直截了當地問他,“怎么算有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