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楓當即跑出廁所,狹長的廊道中充斥著濃重的黑霧與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他不得不屏蔽掉自己的嗅覺才不至于將隔夜飯嘔出來。
晃動的走廊中,如流質一般的黑色泥潭不斷從地板下方鉆出,一只只長滿眼球的觸手猙動著向他襲來,試圖卷住他的腿。
在自己發散出去的思維觸須的指引下,向導好似一只敏捷的貓,陸遠楓一邊跑一邊躲避著這些想把自己拉入泥潭的怪物。
長滿眼珠的觸須發出不甘的古怪聲音。
就在宴會廳前的那個轉角處,陸遠楓感應到了一股極強的怨念。
對方應該就在前面。
緊接著,
“咯吱咯吱”
他聽到了一陣咀嚼聲。
連骨帶肉、生吞活剝的那種。
廊道盡頭滿是破碎的殘肢與噴射狀的血跡。
這里似乎剛發生了一場大屠殺。
陸遠楓停下了腳步。
站在他面前的人渾身皆被猩紅觸須所覆蓋,已快要看不出人形,而他身上那些觸須正在吮吸、啃食的是先前那個侍從的半個腦子,侍從殘缺的頭蓋骨上還剩下一大塊耷拉下來的頭皮,上面黏連著幾撮沾血的頭發,一只瞪大的眼珠維持著生前最后一秒的驚恐神情。
那怪物身上的觸手好似一根根細而堅韌的血管從侍從的頭皮中插入,它們仿佛在品嘗什么美味的佳肴一般,不斷地攪動著腥沖的顱髓。
噴射狀的血跡濺滿了掛在墻上的名貴油畫。
據說那副作品是執政官最為喜愛的收藏。
傳聞公爵夫人是位名動宮廷的大美人,卻素來不茍言笑,無論何等珍貴的禮物都不能換起她半分興趣,直到某一天,公爵將莊園中的一些奴仆趕入了狩獵場。
當公爵拿著那顆熱血騰騰的人頭向美人獻寶時,夫人終于露出了半分淡淡的笑。
公爵非常高興,當即命畫師將這一幕永久銘記下來。
而此刻,畫中面色蒼白的美婦人半面染血,她手握一柄折扇,正面帶微笑地看向畫框外執政官那半截被啃食剩下的身子。
他肥碩的身子倒在地上,白花花的腸子露在外面,被一路從宴會廳中拖到這里,足足有五六米遠。
配上這幅畫,當真有一種說不出的荒誕之感。
與此同時,面前那“咯吱,咯吱”的咀嚼聲停止了。
似是感應到了什么,那怪物轉過身來。
他的整個身子幾乎都被那蠕動的觸須所包裹,裴念僅剩下的小半張左臉沾滿血污,他抿起唇角,朝陸遠楓露出一個森然的笑。
觸須如層巒疊伏的浪潮般涌動,將那半截人腦舉到陸遠楓面前,他生澀地吐出幾個字符,仿佛在模仿人類的發聲,
“很好吃你要不要也來嘗嘗”
面前這個站在血泊之中、渾身散發著怨念與殺戮欲望的人讓陸遠楓完全無法與印象中溫和斯文的副隊聯系起來。
下一瞬,“裴念”身上澄黃的眼珠齊齊轉動,仿佛獵犬嗅到了什么有趣的獵物一般劇烈地眨動起來,無數道整齊劃一的視線死死地盯著陸遠楓,那些眼珠興奮地顫動著,尖利的口中按耐不住地發出“咯吱、咯吱”聲。
糟糕,它注意到我們了。
它似乎對我們散發出了強烈的呃
食欲
它想吃咱們
這合適嗎
“他看起來,很美味”
“吃”
“吃了他”
那些澄黃的眼珠轉動,看向裴念僅剩下的小半張臉,嘴中吐露著古怪的人言,似是在蠱惑一般,
“他比那些東西都要美味”
靜謐到有些詭譎的氣氛中,“裴念”伸出舌尖舔了下唇邊的血跡,他緩緩轉動眼珠,一滴猩紅的墨漬伴隨著那不加掩飾的殺戮欲望在他眼瞳中逐漸洇開,當那只眼睛再度睜開看向自己時,冰冷的目光中已不再有屬于人類的溫度。
只剩下單純的,怨恨、憤怒與殺戮之意。
他身上盤根錯節的猩紅觸須鼓脹著蠕動起來,化作黑泥一般的流動物質,下一秒,那團流動的黑色粘液上析出生出無數根利箭般的尖刺,猛地向陸遠楓所在的方向襲來。
跑
不等觸手提醒,陸遠楓的身體已經快大腦一步做出了反應,他轉身沖到樓道口,伸手撐住欄桿,往下縱身一躍。
千鈞一發之際,黑色粘液如潑墨畫般濺落在樓梯扶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