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溫絮白,沒有哪個他認識知道的人能在死期將至的每一天里,那么認真努力地活。
溫絮白不會這么快就走,寧陽初完全不覺得懷疑,也不覺得有任何一點問題。
溫絮白早該出去旅游拍照,痛痛快快地玩。
他只是想不明白。
不明白他有什么值得救。
被溫絮白被已經讓他害成這樣的溫絮白,插手打亂死局,從絕路一條里拎出來。
終于在某種程度上,寧陽初開始理解,為什么裴陌在大部分時候,沒辦法順利說出溫絮白的名字。
那是塊堅硬的烙鐵,紋絲不動地硌在喉嚨里,咽不下吐不出。
“你。”寧陽初口腔里甚至泛出血腥氣,他從不知道吐字這么艱難,甚至不知能不能完整說一句話,“你”
身后的聲音請教他“哪一個是轉向”
寧陽初“”
“我們要右轉。”聲音似乎對打斷他走神有些歉意,但還是認真解釋,“交通規則,右轉要開轉向。”
他對寧陽初說“我剛才好像開成了rgb氛圍燈飾。”
于是他們現在變成了一個穿梭在黑夜里,視覺效果相當爆炸的七彩燈球。
寧陽初實在再忍不住,哭笑不得地拼命咳嗽起來,揮拳重重捶了幾下胸口,才得以大口喘氣。
怎么會有人能漂移甩尾但找不到轉向他還想像記憶里那樣,拿這件事大聲嘲笑勒索溫絮白,胸口卻疼得像碎裂漏風。
他疼得不住發抖,不敢再胡亂多說半個字,只是把那塊烙鐵玩命咽下去“右手,右手的這個我給你開。”
“你騎你的。”寧陽初結結巴巴地不停說話,“想多快就多塊,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管燈,我管轉向燈。”
他不能搗亂,不能再搞砸任何事他還不知道人死后成了鬼,都有些什么規矩。
是不是不能被叫名字、不能道破身份,是不是不能提起以前的事,不能點明過去的牽絆,是不是是不是
寧陽初的腦子僵木,思緒極端混亂,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閉住自己的這張嘴。
溫絮白一定已經出去玩過一圈了。
一定玩得特別好,想起他對海邊游樂項目的推薦,就回來找他。
因為他太廢物太沒用,什么事都處理不好,所以溫絮白帶著他逃命。
這話不妥當。
逃命的是他,溫絮白只是在騎摩托。
溫絮白原來這么厲害,雖然找不到轉向,但只要看一看、上手摸一摸,就知道該怎么漂移過彎。
這又是句沒過腦子的廢話溫絮白本來就是這么厲害,溫絮白鋪了他的路。
“是不是想去海邊”寧陽初攥著車把小聲問,“去玩嗎”
他盡力保持語氣正常,生怕任何冒失莽撞會驚擾溫絮白,害得這個影子消失“要往左拐,再直行”
車把向左轉向,寧陽初連忙撥亮了左轉的尾燈,因為手忙腳亂,差一點又讓摩托車變成燈球。
路燈把摩托車的影子拉得極長,在那道影子里,車上只有他一個。
可又的確有人幫他,幫他穩定地控車,幫他沉穩地甩脫身后的那些人。
寧陽初盯著路況,打起十二分精神幫溫絮白看路他從不了解,原來異常的亢奮和劇烈的痛苦混合,反而會變成詭異的平靜麻木。
就好像忽然被從那個軀殼里抓出來,撕下一切偽飾,木然地看著自己像個牽線木偶,徒勞表演作秀。
寧陽初想,原來裴陌那個王八蛋看起來又瘋又正常的,仿佛腦子有什么大病,是因為這個。
他躲在車庫聽得不真切,又沒怎么仔細想裴陌跟教練說,是想讓他干什么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