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我全家的小問題,你就沒有小問題。”
“少來,這事我不聽你的,我們去醫院。”
那個人抱起溫絮白“不討論,就當我帶你出門遛彎你負責看風景就行了。”
溫絮白閉著眼睛,胸口微微急促地起伏,被他的強詞奪理詰得不會說話,只好苦笑。
“對不起。”溫絮白輕聲說,“小陌”
裴陌的瞳孔在這句話里猝然凝定。
那個一直在他腦袋上鑿的冰錐,終于鑿穿了一層可笑至極的冥頑不靈,于是無數念頭泄洪一樣涌出來。
溫絮白在他母親的墓前,牽住他的手。
溫絮白帶著他騎自行車逃跑。
溫絮白教他拿穩水壺,替被血嚇慌了的他開脫。溫絮白帶他爬山,幫他寫補不完的作業。
溫絮白說“我是哥哥”。
他曾有過無數個機會。
有無數個機會,他故意不去看,不去抓,他荒唐放肆,自欺欺人,冷血到難以置信。
裴陌原本有無數次的機會,去受溫絮白的教導長成這個盤踞在幻覺里、搶走了溫絮白的,叫他恨得想要扯爛戳穿,撕碎了吞下去的冒牌貨。
溫絮白活了二十幾年,在這二十幾年里,裴陌明明是離他最近、和他的聯系最緊密的人。
可這毫無用處,溫絮白是純凈的溫水,能暖熱手掌、能暖熱心肺,暖不熱一塊沒救的石頭。
這塊早該死的石頭,比任何人都可笑,比溫煦鈞可笑、比溫煦澤可笑。
裴陌只能放任幻覺繼續。
他看著那個被溫絮白教得很好的冒牌貨,彎腰小心地抱起溫絮白,快步往外走。
溫絮白在劇痛里變得意識模糊,蒼白瘦削的手滑下來,被那個冒牌貨攔住,用掌心暖著。
“先吃止疼藥,我給你倒水,然后去醫院。”那個冒牌貨說,“對什么不起你不該說對不起。”
溫絮白靠在他肩上,微睜著眼睛,疼得混沌的神色顯出些茫然,似乎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道歉。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溫絮白開始習慣道歉。
為添的麻煩道歉,為被疾病摧殘侵蝕的身體道歉,為撐不下去想要休息道歉。
也為還想活下去道歉。
溫絮白對這件事感到很抱歉,他知道應該讓裴陌解脫,這個進度因為他死得不夠快,被嚴重拖慢了。
可這件事他還是想再努力一下,再找點別的辦法。
比如買個小公寓搬出去。
他想躺在公寓的沙發后面,曬一點斜照進來的太陽。
他不想死。
他還想活。
冒牌貨收攏手臂。
他把半昏迷的溫絮白抱在懷里,忽然抬起頭,放肆地盯住幻覺外的裴陌。
因為溫絮白病得不清醒,所以冒牌貨的眼睛里,也肆無忌憚地淌出冷冰冰的不屑鄙夷。
幻象里的冒牌貨護著溫絮白,盯著現實中的裴陌,嘴里低聲罵了句臟話。
冒牌貨的兩只手都占著,又急于帶溫絮白去醫院,就抬腳硬踹開裴陌,離開洗手間。
“沒事。”他邊往外走,邊安慰病迷糊了的溫絮白,“先去吃藥我給你倒溫水。”
他說“廁所有坨垃圾,我明天叫人來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