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絮白被他逗得笑起來,咳嗽了幾聲。
這種明顯和那兩個月相似、甚至還要更和諧融洽的氣氛,讓溫絮白開始變得放松,不再保持那種疏遠客氣的禮貌。
溫絮白終于抬起手,摸索著落在冒牌貨頭頂上,嘗試拍了拍“別生氣。”
冒牌貨“嗯”了一聲。
“問題不算嚴重。”溫絮白安慰他,“我不還是見到了你”
冒牌貨被那只手揉腦袋,沉默著點頭。
他俯下肩膀,很溫順地讓溫絮白摸自己的頭發,盯著空氣中某處的視線卻極冷沉。
冷沉到幾乎溢出某種靜默的殺意。
“宿主。”系統說,“支線一”
莊忱輕擺了下手,系統就立刻靜音。
空氣的細微波動及時平復。
這已經絕不僅僅是場主觀的幻覺,而是他們補充了極為海量的數據之后,正不斷調試、不斷自行修改的備選世界支線。
他們一路跟著回溯,看著溫絮白的生命一點一點被獨立剝離出來,也看著那半截支線一的進度慢慢掉向盡頭。
支線一已經看不出任何進度,正在持續緩慢地塌毀崩解。
因為這條世界支線之外,尚且有兇手正在服刑。
因為二十二歲的溫絮白,曾經寄出過一封信。
這封信當然沒有被寄丟,現在這個年代,能被寄丟的信已經很少了。
溫絮白用每天十分鐘的時間,靠極為模糊的視野,慢慢地寫這封信。
他的措辭很有分寸,也很審慎,他在里面夾了自己的工資流水在高中時,溫絮白就已經開始打工,兼職剪輯和攝影修圖,也接翻譯的商單。
這次眼睛會出問題,在某種程度上,其實也是由于事態越來越緊急、急需掙來足夠的錢,溫絮白在近期給自己安排的工作稍微
有些超量。
但不論怎么說,通過日夜不休的工作,這些年下來,溫絮白終于攢夠了需要的錢。
于是他把收入憑證復印好,工整地放進信封,給裴陌寫信已有足夠資金,可承擔所需花銷。
溫絮白很能掙,這是相當可觀的一筆錢。
包括生病住院治療的錢,包括路費、暫住酒店、租房子的錢,也包括裴陌出國留學,讀商科的學費和生活費。
溫絮白把它們分門別類,每一筆都算到小數點后一位。
寫這封信的時候,因為房間里的光線不夠,所以溫絮白通常需要坐在窗前。
二十二歲的溫絮白坐在窗前,把信紙鋪在窗臺上,摸索著一筆一劃地寫,努力保證筆下的字跡端正。
他讓自己坐直,寫到累極才輕輕甩手,抬頭看向窗外,放松眼睛。
溫絮白看著窗外的落葉,隔著窗戶描摹輪廓,鍛煉模糊色塊的辨認能力。
他的眼睛里多了層薄霧,像是蓋住了很多東西,但細看就會知道一切都還在,那只不過是短暫覆了冰雪的深湖。
冰雪早晚是會消融的,只要有春風來暖它。
在信上,溫絮白坦誠相告,自己的收入尚可。
但他的身體實在太不方便體力和行動能力都嚴重受限。
只靠溫絮白自己,甩不脫裴家的監視。
溫絮白想問裴陌,倘若他能負擔兩個人的花銷,裴陌能不能和他合作,一起離開裴家。
輾轉去國外,或者在路過某個相對偏僻、不那么容易被找到的安靜鄉下時,把他留在那。
作為報償,溫絮白會供裴陌念完書,并為裴陌創業的資金。
他們離開了裴家,婚約自然廢止。
等到那個時候,裴陌想去什么地方都自由。
這個計劃,從得知婚約的那天起,就已經在溫絮白的胸中成型。
為了實現計劃,溫絮白賣掉了所有能賣的東西,包括他在溫家的常用物品,包括他的網球拍和鎂粉袋。
溫絮白曾經用幾年的時間,攢錢買下夢寐以求的攀巖裝備,每一樣都仔細挑選,每一樣都合手十二歲的溫絮白原本想帶它們去挑戰最高聳的山,去看絕嶺險峰之上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