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抓著最后的救命稻草,扯住寧陽初不停地問,這個一不一樣,是不是長得和那個差不多。
“你是運動員,一定比我懂。”溫煦澤扯著寧陽初,聲音發著抖,“是什么樣的金牌這個像嗎”
大概是他實在太聒噪,連一個不會動的石像,也被吵得不得不抬頭。
寧陽初慢慢抬頭,接過溫煦澤的手機,看了看“不一樣。”
溫煦澤的臉色蒼白下來。
“不一樣。”寧陽初說,“沒有一樣的金牌,沒有一樣的裝備。”
他向溫煦澤解釋,想要找到完全一樣的裝備就好比要找到一根已經用了很多年的、不慎丟失的舊鋼筆。
哪怕是同樣的牌子,筆尖的磨損、筆身的弧度,甚至連筆蓋扣在筆尾時留下的細微刮痕,都不可能一樣。
哪怕真有那種極為出色、手藝極為精妙的匠人,真的能做到幾乎一比一復刻,拿到手里的一刻也會覺得別扭。
因為是隨身的東西,已經太習慣它的重量、溫度、觸感,已經像是生命的一部分。
你不能強行要求一個人,忘記、不在乎、隨意替換,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寧陽初沒用什么特別的語氣,甚至沒有生氣,只是很細致地把這件事向溫煦澤解釋清楚。
至于金牌金牌就更不一樣。
“假如,你小時候。”寧陽初說,“有本很珍貴的漫畫,是很重要的人買給你的。”
“你期待了很久、為這努力做了很久的乖孩子,每天都鋪床單,都跑到門口等。”
寧陽初并不知道更多內情,他只是本能地打比方“這樣一本漫畫,你每次翻開它,就能想起當初看它的情景。”
就能想起把漫畫很神秘地藏在身后,一下子變出來的人。
能想起擠在床上一起看
漫畫,幫忙翻頁和展平書頁,很細致地理好每片頁角的那只手。
能想起那個晚上的燈光,能想起窗外不算好的陰沉天氣,能想起愜意溫暖的室內。
能想起對這本漫畫的一切期待、獲得時的喜悅、翻閱時的滿足,能在想起和它有關的一切事和人。能在一瞬間回到得到它的那個傍晚。
“這樣一本漫畫。”寧陽初說。
“來你家做客的、不懂事的小孩子把它扯了,撕了。”
“扔進水里泡爛了。”
溫煦澤的臉上已經沒有血色。
他攥著手機的手變得僵硬,變得不會動了,好像也忘了怎么呼吸。
仿佛逐漸有某種巨大的、無處逃脫的強烈惶恐,正一寸一寸吞噬他。
“現在有人說,再給你買一本新的。”寧陽初說,“和舊的一模一樣,一個字都不差”
“行嗎”寧陽初問他,“你要嗎”
溫煦澤抓不住那個手機。
車身被呼嘯的暴風雪刮得晃動,手機就重重砸在底廂上。
溫煦澤木木愣愣地抬手,他像是忘了車外的風雪,也忘了正在疾馳的車,居然想要去拉開車門。
打撈隊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不要命了”
溫煦澤的腦袋撞在車廂上,很重的一聲,他幾乎沒怎么掙扎,身體就軟下去。
寧陽初在問他最后的問題,又或者寧陽初沒說話。
是他想起,后來老管家在發現他深夜跑去買漫畫時,替他向家主遮掩卻又很輕、很無奈的嘆息。
或許是因為想起了那些嘆息,所以溫煦澤終于能夠體會這種感受,所以在被腦子里的聲音詰問。
“現在,那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說他知錯了。”
“知道錯了,很后悔,想賠更好的,更貴重、更新的。”
“有用嗎”
“來得及嗎”
接下來的一個冬天,溫煦鈞都沒有離開瑞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