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倒是還不錯”
一箱攀巖裝備放在桌上,被肆意翻檢挑選,有幾樣就那么隨意扔在桌上。
它們又被輪椅里的少年重新收好。
安全帶和主繩被重新疊放整齊,巖釘、膨脹釘按長短尺寸整理碼齊。
“小老板。”
來人失了耐心,扶著桌沿彎下腰,“你不會真不知道,我是來收什么的吧”
他一手撥開那箱攀巖裝備,也撥亂了剛理整齊的巖釘和膨脹釘。
釘子重重扎了下亂動的手,迅速見了血。
那人疼得險些跳起來,忍不住用力甩手,相當晦氣地“嘶”了一聲。
“早跟你說了,人家不是奔著這個來的。”
那人忍著疼,邊擦受傷的血,邊耐著性子循循善誘“你得加點添頭。”
來收東西的是收藏圈子里的“掮客”,專門替主顧收有價值的藏品因為不論什么都有人有興趣,所以收的東西范圍也很廣泛。
這次這個掮客聞著味找過來,敲開了溫家的門,來見一個生了病的十幾歲毛孩子,不只是為了收這些裝備。
當然,這些裝備不錯,有不少是限量款和絕版,還有相當難得的運動員簽名也的確有些價值。
可惜在有些人眼中,再有價值的裝備,也比不上另一樣東西。
另一樣更稀缺、有再多錢也難買到,掛在收藏架上更漂亮,更能充面子炫耀的東西。
“實話跟你說了吧。”掮客說,“要收你這箱子破爛的,也是個挺有錢的大老板,不差錢。”
“攀巖愛好者也參加了不少比賽,可惜沒什么成績。”
掮客比劃了下“就缺幾塊金牌。”
輪椅里的少年慢慢握住輪椅扶手,肩背筆挺,濃深眼睫垂下來。
“比賽成績。”少年說,“可以查詢,不能作假。”
掮客幾乎失笑“誰查這個你家架子上掛幾枚金牌,充充門面,難道有人會去一枚一枚查”
要不是大老板還有點最起碼的態度寧可買金牌,也不去找人訂做仿制,這筆錢都輪不到這小子掙。
“你想清楚吧。”掮客說,“過了這村沒這店,你要錢有急用吧”
眼前這個犟脾氣的小子,在攀巖圈子里聽說很有名。
一來是因為成績,這小子的確優異亮眼到過了頭。
二來也是因為沒見過哪家孩子,這么小就一個人出來比賽,還能把什么事都安排到井井有條的。
聽人說,這也不是個普通角色,是溫家的二少爺當然,現在馬上就要不是了。
就因為得了這個據說治不好的病。
溫家不養閑人,更不養廢人,這小子馬上就要被打包扔出去,說不定連醫藥費都快不夠,這才開始賣這些東西。
掮客唏噓有錢人也沒好命,卻也并沒多余的善心,不耐煩地敲桌面,等
他自己想通“犟這個干什么你都這樣了,要金牌還有什么用”
掮客抓起有他名牌的鎂粉袋,看了看上面的名字溫heihei溫絮白Θ”
十二歲的溫絮白抬起視線。
他依舊坐得筆挺,肩背端正,仿佛并不是坐在輪椅里。
這是個哪怕只看上一眼,就會有極深印象、叫人再難忘得掉的少年那雙漆黑的眼睛沉靜通透、靜水流深,連成年人跟他對上,竟然也難免要冒出幾分心虛。
掮客被他看著,居然也不太自在了,訥訥松開手,把鎂粉袋扔回去。
溫絮白重新把它整理好,折疊成不大的小方塊,用綁帶捆扎平整。
手指觸及名牌時,溫絮白的動作停頓,慢慢摸了摸,才將它一點點撕下來。
看見他做這個動作,掮客就明白,這生意差不多算是成了。
像這種再比不了賽、上不了場的運動員,不論年齡經歷撕下屬于自己的名牌,也就等于是對這段履歷道別。
溫絮白一點一點地撕這張名牌。
掮客這時候反倒有了耐心,也不催,只是盯著他的動作“這就對了,上哪找這么合適的開價”
“人家還愿意跟你簽買賣合同這種主顧打著燈籠找不著。”掮客對著扎傷的手吹氣,“要不是你這正好對上了,我都不來折騰這一趟。你就把它們放心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