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門心思喋喋不休,全然沒覺察到,房間里的氣氛正慢慢變得有些古怪。
明明是很明亮的燈光,還開著取暖器、開著恒溫空調,卻莫名就有陰風陣陣、悄然過堂。
窗外本來就漆黑寧靜的夜色,這一刻變得更黑、更寂靜,連風聲也聽不見。
掮客說到興起,幾乎有些得意忘形,看見這小子的神色才覺不對“又怎么了”
溫絮白手里仍捏著名牌,只差最后一角,不知為什么忽然不動。
不止不動,居然還莫名出起了神。
“別是談到這,你又要反悔吧”
掮客有點緊張,上手去搶那個鎂粉袋他在另一頭是打了包票的,要是這生意談不成,另一邊也沒法交差。
他著了急,動作也就失了分寸,幾乎是把溫絮白推在輪椅里。
少年撞在椅背上,吃痛地一顫,反倒更不松手,操縱輪椅后退。
掮客上前一步,隨即就被多出的身影攔下。
掮客的臉色瞬間變了。
在這間只有兩個人的房間里,竟然不知什么時候,多出了一個人
“你,你是誰”掮客結結巴巴地問,“你是怎么進來的”
攔在輪椅前的身影清癯,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口挽到手肘,有張和輪椅里那小子很相似的臉。
是這小子的親戚哥哥叔叔
這人究竟什么時候來的
掮客被他捏著手腕,痛到冒汗,一時生出濃濃不安。
他就是仗著這小子雖然出身溫家,身后卻沒半個大人撐腰,才敢這么步步緊逼、強買強賣。
要是真冒出了個什么親戚,讓這小子不缺錢、用不著賣金牌了,恐怕
念頭勉強轉到這,扎進他腕間的莫名刺骨森寒,就已經逼得他腦子一片空白。
那是只很穩定有力的手,手指修長,雖然瘦削蒼白,力道卻相當不容抗拒。
還有種簡直像是剛從冰封的深湖下回來,仿佛永遠不會解凍的寒冷。
“我們不需要這筆錢了。”來人單手制住掮客,回身征詢十二歲的溫絮白,還賣嗎”
輪椅里的少年抬起頭,臉上沒什么血色,就襯得睫毛更濃深。
原來只需要這樣一句話。
原來只要這一句話,十二歲的溫絮白甚至沒有多問為什么不需要這筆錢、來人究竟是誰、為什么長著張和他很相似的臉。
十二歲的溫絮白用盡全部力氣搖頭。
他攥緊自己的名牌,極為端正地貼回鎂粉袋上,他把能拿到的所有裝備都抱回懷里。
少年溫絮白緊緊抱著自己的裝備,消瘦單薄的肩背在微弱戰栗,這種戰栗被溫潤的、無聲的驕傲死死壓住。
“不賣了。”少年溫絮白說,“我不賣了。”
他控制不住地又嗆咳起來,嗆出鮮紅的血。
這些天發生的所有事都在凌遲他,一刀一刀落下暗傷,外表看不出,內里千瘡百孔。
少年溫絮白栽下輪椅,他大口大口地吐血,被身份不明的人影接住。
掮客被這一系列變故嚇破了膽子,半個字不敢問、半句話不敢說,連滾帶爬著奪路而逃。
空氣重新開始流動,房間里的溫度慢慢恢復,窗外又有了風聲。
“宿主,宿主。”
系統剛咬了那個掮客一口,冷酷舉起鋼釘“我們是不是進入了什么平行時空”
莊忱抱起十二歲的溫絮白,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有可能。”
這其實也是穿書局常有的bug之一。
每本書都會有不少備份,這些備份獨立存在、分散保存說不定哪一趟不小心走岔了路,就會進入所謂的“平行時空”。
就比如他們,剛作為溫絮白的鬼魂跳下冰湖、撈住裝備和金牌,就被安全帶、主繩和金牌綬帶緊急拽住。
這些東西十萬火急,不由分說,把他們拽來了這兒。
這些東西想要央求他們救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