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每次莊忱都會頂嘴反駁,說自己沒有亂發脾氣但這些枕頭的確被扔得滿地都是。
凌恩沉默著放開他,留他一個人在床角賭氣,去撿那些枕頭。
凌恩把枕頭全都拾起來放回去,重新整理好,每一個都碼放整齊。
在這個無人開口的漫長過程里,他用沉默迫使莊忱出聲在那五年之中,一直都是這樣。
“你自己先走吧。”
終于,小皇子悶聲開口“我不舒服,我不去了。”
凌恩把被子扒開,把壞脾氣的小皇子剝出來“我是很煩但我不會出去,也不會先走。”
被子扒開了個口,刺進去的光就叫小皇子的臉色更加蒼白,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猝然閉眼。
“我會一直等你,等到你愿意跟我一起走為止。”
凌恩說“不會不管你。”因為這本來就是仆人和侍從的職責。
但那一天,他沒有來得及把最后一句說出來因為莊忱的神色忽然變得很乖。
小皇子愣愣坐著,被他從被子卷里剝出腦袋和肩膀,睜大了眼睛看著他,蹭得微亂的短發貼
在額頭上。
這樣讓莊忱看起來一點也不孤僻、一點也不古怪了。
甚至可以說是凌恩曾見過的,最柔軟可愛的十四歲少年。
凌恩明知這只是假象,卻還是忍不住抬手,幫他把額發整理好“我在這里等。等你平靜下來,我們再出門。”
“什么叫平靜下來”小皇子的神色看起來很郁悶,低聲抱怨,“好像我是個瘋子。”
凌恩很少見他這樣的反應,不自覺地笑了下,又把他揉亂的被子疊好。
沒用多少時間,凌恩就把房間整理好,又取出莊忱喜歡的幾件衣服,拿過來給他選。
“你選吧。”莊忱低聲說,“我頭疼。”
小皇子抱著膝蓋,把臉埋進手臂,慘兮兮擠在唯一沒被鋪平的那一小塊床單里,說話都帶著嗡聲。
凌恩心底軟了軟,握住他的手臂,把他拉過來“不要總是用頭痛做理由。”
“如果疼得很厲害,我就去找醫生,拿些藥給你吃。”凌恩說,“如果沒那么厲害,就在出門的路上睡一覺。”
凌恩說“我們坐馬車出門,你可以枕在我的腿上。”
帝星的交通工具非常混雜,對外已經有能夠遠航的星艦,對內卻依然保留不少基礎選擇,馬車是莊忱相對喜歡的一種。
伊利亞的孩子幾乎都會頭疼,在疲勞、困倦、精神力消耗過度的時候這種狀況極為常見,只要休息一會兒就會轉好。
這就像是“餓到胃痛”、“走到腿酸”一樣,對這片星際的人來說,完全習以為常。
幾乎從沒有人認為,這是個需要特地去處理的問題。
“選你最喜歡的那匹白馬。”凌恩說,“等回來的時候,如果你頭不疼了,可以坐在馬上兜一會兒風。”
這個允諾看起來取悅了相當挑剔的小皇子。
莊忱把臉從手臂里抬起來,隨手指了幾件衣服,半閉著眼睛任憑凌恩給他換“背我過去。”
“我現在就想睡。”他低聲說,“不想走路。”
“不行。”凌恩說。
小皇子猛地睜開眼,那雙極漂亮的眼睛流出不滿,因為臉色蒼白,襯得眼睫瞳孔都漆黑,像是黑曜石。
凌恩后來離開帝星,去前線駐防,再后來又在那片“殘星”里盤桓搜索,從未再見過這么漂亮的黑曜石。
而這天,凌恩尚且無法預知以后的事,他只是終于發覺,莊忱的臉色確實不好。
他摸了摸莊忱的額頭,摸到一點冷汗,于是讓步“出門之前,我可以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