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些仿佛從未停歇過的勞碌、消耗、事無巨細,他們的陛下甚至連這十分之一也沒有走到。
好像有人就是意識不到這些。
好像有人就因為自己的時間還很多、很充裕,就認為五年不過彈指一揮間。
他們的陛下活了二十三年,準確來說是二十二年因為第二十三年,莊忱只活了一天。
五年很長了。
伊利亞最好的人,用五年的時間,走進了那片殘星,坐在一把什么都沒有的空椅子上休息。
坐在那把椅子上休息的時間,甚至都要更長、更久,那地方冰冷漆黑孤寂透頂。
努卡會盯著凌恩,一點不差、一天不少地活完這三百年。這三百年里,凌恩每天都得守著他最愛的前線。
別想出岔,更沒資格尋死覓活。
對凌恩說完這些話,努卡就回到窗前。
他捧著那塊星板,向其中小心地注入精神力,重新引導那些碎片穩定下來。
凌恩在做毫無意義的嘗試比如讓碎片里的他把每句說過的話都吞回去。
這個嘗試他做了很多次,發現改動實在太大,就改成向莊忱道歉。
但依舊沒什么用,碎片里的莊忱并不會因為道歉受到影響。
年輕的皇帝裹著披風,撐著那柄拐杖,獨自慢慢往起居室走回去。
做了皇帝以后,莊忱就很少再提出什么要求,也不再有什么太感興趣的東西。
每天晚上在那把椅子里坐一坐,看看那些他從沒去過、也終生不可能踏足的遙遠景色,算是為數不多的放松。
但這份放松沒了也就沒了,不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事。
在那之后,年輕的皇帝身上最顯著的變化,也僅僅只是又開始不愛看風景、又開始忘記吃飯和懶得吃零食而已。
所以就算凌恩想盡了所有的辦法,不知道多少次迫使碎片中的自己回去道歉這個結果也并不會有太
多改變。
“沒關系。”碎片中殘留的意識波動,不知道第多少次被他喚醒,很平靜地溫和回答,“我沒有生氣。”
把凌恩派去海倫娜,的確是他下的指令。
這道指令的確不公正、的確懷有私心,他知道這不對,并不因為凌恩的抗命而生氣。
所以道歉自然也毫無必要。
凌恩侵入那塊碎片,緊攥著軍部的派遣令,他把那張薄薄的紙攥得快要破掉,低聲問“那你”
即使擁有伊利亞最強悍的精神力,他依然沒法一次把話說完“你還想,看看海倫娜嗎”
“那里很漂亮。”他拙劣地、蒼白地竭力描述,“很美,很多人說它很美。”
那塊殘留的意識碎片停下鵝毛筆,認真想了一會兒,就搖搖頭,又繼續批復桌上的文件。
“不太想了。”莊忱的意識碎片回答他,“我知道了,那很美。”
這世上有很多心愿、念頭、像泡泡一樣飄浮的新奇和期待,是只在某個特定場景里存在的。
連續很多天都睡在椅子里,會剝堅果自己喂自己的年輕皇帝,是真的很想看看海倫娜。
所以那個時候,才會出現這種徇私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