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十七道金牌令箭。
十七道金牌令,道道要他除首惡、誅奸佞、殺時鶴春。
他們還沒到杭州,就已到了無路可退的風波亭。
這世道太糟,大理寺卿要改這世道,可以改,要肅清朝堂,可以清。
但污濁泥淖抵死掙扎。
這些惡人不甘心,要再拖一條命走,一條大理寺卿沒資格拒絕的命除惡務盡,還有個首惡尚且沒死。
要是能拿錢買命,別人為什么不行要是銀子贖不了累累罪行、買不了項上人頭,時鶴春又為什么不死
首惡憑什么不死朝中森森視線盯著秦照塵。
憑什么殺了這么多人,卻不殺時鶴春
“我會將他下獄。”
大理寺卿沉聲說“不準動他。”
他知道有人跟著自己,下方夜色里人影晃動,個個黑衣短打、身手精悍,不是路人。
如果不是這些人,他找個地方就將時鶴春放了偏偏這些暗箭冷槍,陰涔涔仿佛附骨之疽,一路從未消失。
他敢放時鶴春,二步之內就有冷箭將時鶴春射穿。
可笑他竟還敢對人心有期許,下來放糧之前,還心存妄想這些年有時鶴春暗中護著,他竟也就心安理得,從沒想過去真正看看人心險惡。
“他是蜀人,在此處或有藏銀,或有秘庫。”
秦照塵將掌心攥出血,混著冷汗,沉聲講出早編好的借口“我要再同他周旋幾日,將他家底摸干凈。”
“如今朝中虧空,南面吃緊,這一路匪禍不斷。”秦照塵說,“我憚他身世可疑、出身不正,要套他話”
這話還未說完,秦照塵迎上時鶴春的眼睛,一瞬背后驟寒,只覺墜進無邊冰窖。
時鶴春醒了,撐著胳膊,從他懷里挪出來。
“秦大人”時鶴春看著他,“好謀劃。”
秦照塵垂在袖子里的手悸顫,掌心不知是汗是血,黏膩冰冷一片。
時鶴春從未這樣看著他。
那雙眼睛清明冰冷,不帶絲毫溫度,讓他想起時鶴春曾說的若是不喝酒,會怎樣對他。
才是這一眼,秦照塵就已后悔了。
他受不了老死不相往來,也受不了不死不休,時鶴春若是真這么對他,他撐不到今日。
“我的確藏了銀子,不少。”時鶴春說,“本地匪患,劫皇綱掠國庫,也與我有關。”
時鶴春輕輕笑了一聲,淡聲問“可我何必給你何必告訴你”
時鶴春問“你是我的什么人”
這話如同泛著寒氣的鋼釘,釘進大理寺卿四肢百骸。
時鶴春微笑,拋了懷中酒壺,身體毫無預兆后墜,袍袖翻飛在黒寂夜色里。
下方身影驟然匯聚,明爭暗奪,卻都搶了個空時鶴春并沒墜下來,落進他們手中。
在反應過來前,秦照塵就已撲過去,將他死死抱住。
秦照塵胸口劇烈起伏,周身冰冷,只覺頭痛欲裂“時鶴春,時鶴春”
活著呢。”這奸佞貼著他耳朵,悄聲說,“愣著干什么快打我。”
秦照塵怔住。
他一半的魂魄像是已死在剛在那些話里,一半的魂魄緩緩活過來,遲而又遲地意識到,這是在做戲。
他在設法騙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