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鶴春看了他一會兒,沒有多說,只是慢悠悠飄起來,伏落在他背上。
沒有力道,秦照塵其實盼著有力道,盼著那是結結實實一條命的分量。
但他背上只有一只快消失的鬼。
秦照塵背著他買酒去“回天上以后,要做什么”
“不知道。”他的小仙鶴嘟囔,“大概去做事,天上也有不少事。”
這回答有些出乎大理寺卿的意料,但想了想,又的確在情理之中天上怎么會閑著。
若是真閑到整日瀟灑、無所事事,人間的香火供奉豈不是沒人管了。
“忙不忙”秦照塵說,“別誤了吃飯睡覺。”
時鶴春隨口應了一聲,也不知是聽進去還是沒聽進去,也或許現在就困了。
秦照塵忍不住想,時鶴春白天莫非不睡覺,怎么新鬼只有晚上出來,還這么容易困。
這些漫無邊際的念頭,在腦子里想一會兒,總比想一棵樹是怎么活到頭叫人放松。
秦照塵買了一整壇好酒回去的確是很不錯的酒,拍開泥封就有酒香四溢,四下夜色寂涼如水,滿天星斗,正好同小菜一并拿來下酒。
“我方才翻卷宗。”
秦照塵說“杭州大理寺代管南直隸并五省事有份蜀州舊案,里面夾著族譜。”
是鶴家人的舊案,和謀反滿門抄斬云云沒什么關系,只是個兩家人爭祖宅的案子。
案子判的沒什么問題,秉公辦理,執法妥當,只是里面夾了鶴家未曾刪改的舊族譜。
秦照塵將它抽了出來,揣在袖子里,方才實在忍不住看了看。
在那上面,有個京中那份族譜里沒有的名字。
時鶴春不意外,向后倚著欄桿,臨風坐了,晃勻一杯酒的月亮“秦大人又要問案了”
“不問案。”秦照塵搖了搖頭,他還是覺得他的小仙鶴會冷,走過去將人抱回來,固執地用大氅裹住。
他只是看見那個名字,這一路疏曠開來的念頭里,又像是有什么化不去的舊痕,驟然由蟄伏驚醒,將心肺臟腑狠狠擰牢。
秦照塵記得,時鶴春曾對他說“照塵”是個好名字。
頂好的名字,值千兩黃金,保佑人化難呈祥,長命百歲的。
那一場風云驟變,能將人壓折的命數重重砸下來,碾下來,不容喘息,逼得人筋骨經脈俱裂。
鐘靈毓秀的鶴家小公子,這輩子恐怕也沒法再化難呈祥、長命百歲了。
“那也不該把它給人。”秦照塵低聲說,“這是你本該有的命數,你把它給了人,自己就沒了。”
時鶴春失笑,仰頭看秦王殿下“小師父,醒醒,你都還俗了。”
滿口偈語佛理,不知道的還以為大理寺卿又要剃度出家。
秦照塵跟著他笑了笑,給時鶴春滿上那一杯酒,胸口痛楚卻不見轉淡,反而恣意橫生。
橫生刺痛,仿佛那日京郊刺穿風箏的酸棗
樹,從他血肉里長出來,刺穿胸肋透到外面,于是風灌進去。
秦照塵懷疑自己變成了空的,可低頭細看,空的分明是時鶴春,他懷中的人影已極淡,大氅像是包著一捧將融未融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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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明鏡,照塵寰。”秦照塵收攏手臂,徒勞暖著懷中的雪影,“幾時不再想這個的”
“七歲吧。”時鶴春看著天上星斗,想了想,“我被按著喝毒酒的時候。”
時大奸佞難得坦誠,說到這還動了動腿,踹了下大理寺卿“誒,那酒喝了真不好受。”
秦照塵當然知道。
大理寺卿鐵面無私,殺人如麻,判了不知多少人飲毒酒自歿,如今輪到自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