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父日子過傻了”時鶴春扯著他,回過頭,“今日臘八再有兩天,該過年了。”
秦照塵有些錯愕,抬手揉了揉額角。
時鶴春就愿意看他這樣神色不是苦大仇深、只身補天裂的棟梁材,還像是當初寺廟里念“阿彌陀佛”,木木愣愣的小秦師父。
“就算只咱們兩個過,你也該置辦置辦也輪到你置辦了。”
時鶴春挺滿意,拍拍小師父的腦袋,扯了秦照塵往坊市里走。
往年這事都是時府代管。秦王府的除夕夜,時大人避嫌不去,但秦王府的年貨,都是時大人一件件挑的。
時鶴春熟門熟路,教一心為官的大理寺卿“辦點年貨,銀子在你袖子里頭了。門神、桃符、屠蘇酒,回頭再收拾收拾,灑掃干凈”
他如今做了鬼,飄得比過去走路快很多,四處撿著有熱鬧的地方看,人越多越要鉆進去。
秦照塵被他拉著穿過熙攘人群,只覺耳畔叫賣聲、交談聲喧囂響亮,四周燈火明明暗暗,華燈璀璨全落在眼前俊秀的眉峰眼尾,只覺那道身影灼灼耀目。
時鶴春正琢磨哪種花燈好看,余光察覺到大理寺卿一味盯著自己,實在忍不住好奇“又看什么有事要說”
秦照塵回過神,搖了搖頭,只道無事。
如今他已有了他的時鶴春,萬念皆足,諸愿圓滿,哪里還有什么事。
時鶴春更好奇,低頭看看身上“我哪里不對勁”
做鬼又不是一兩日了,時鶴春身上穿的是大理寺卿燒的衣服,簪子是大理寺卿用一小截梅枝親自削的,頭發是大理寺卿親自束的就算有不對勁,那也是大理寺卿該反省。
“很對勁。”大理寺卿攥著袖子
,凝神搖頭,慢慢學他說話,“好看,挪不開眼。”
時鶴春立時美滋滋“那還用說。”
“”秦照塵一向欽佩時大人的毫不客氣,怔忡半晌,沒忍住笑了。
平時嚴肅到不行的人,露個笑就難得,時鶴春立刻抓住機會,扯著小師父“快,再笑一個。”
秦小師父十分聽話,又笑了一個,牽住那只旁人看不見的手,走到時鶴春徘徊的那個攤位前。
大理寺卿攢了三年前,不動袖子里的銀元寶,摸出碎銀子,買下時鶴春挑了半天的兩盞花燈。
五十萬斤糧食,時鶴春給得毫不手軟。兩盞五十文的花燈,卻叫這道身影糾結半晌,難下決斷。
大理寺卿深刻反省,是否這幾日又犯了舊病,又拿“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這種嘮叨來磨時小施主的耳朵。
其實不是,時鶴春就是喜歡挑東西。
那兩盞花燈都漂亮,寓意也都是叫人喜歡的吉祥話,一盞是“天下太平”,一盞是“喜樂安寧”時鶴春一時還真沒想起兩個都能要。
大理寺卿這事辦得不錯,當賞。時鶴春往他懷里拋了盞喜樂安寧的花燈,流蘇搖搖晃晃,燈影搖曳“拿著,別松手。”
秦照塵將這一盞花燈拿在手里,時鶴春替他拿了“天下太平”,因為總不好讓無辜路人看見一盞燈自己飄,就跳進大理寺卿懷里。
左右秦王殿下懷里已經抱了一堆年貨,多抱一只鬼,也沉不了多少。
秦照塵走在人群里,低頭看逍遙靠在自己懷中的時鶴春他甚至忍不住想,或許對時鶴春來說,做了鬼,比做人時輕松自在。
賴在他懷里、漂漂亮亮的小仙鶴,身上沒什么地方牽扯著難受,兩只手靈巧至極,輕而易舉就將花燈的紅穗打成同心結。
那些傷痕不見了,仿佛連過往的創疤也消失,時鶴春每天都高興,每天都開心,發現路旁有賣臘八粥的,就一本正經扯小師父的袖子。
“買兩碗,弄個食盒帶走。”時鶴春出主意,“我帶你去好地方。”
大理寺卿依言照辦,拎著那個裝了粥的食盒,按著時鶴春指的路穿過人群“九皋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