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陳流就是當初污蔑他偷錢的人。
被逼著跳鋼架的是他和陳流,那些人讓他們偷學校的書款,不然就上去跳。
沈灼野不偷,選了跳鋼架,一次比一次遠,遠到這些人實在怕出人命,才放了他。
陳流偷了這筆錢,又栽贓到他身上沈灼野是沒人要的野小子,窮得叮當響,沒人教養沒人護著,當然最有可能偷錢。
輟學的時候沈灼野十三歲,聲嘶力竭解釋了一天,沒人聽他的話,最照顧他的老師也痛心,叫他不要再犟嘴,猜測他是被逼著偷的錢,愿意借他錢先還上。
從那時候起,沈灼野就患上嚴重的應激障礙,只是他自己不清楚、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沒法解釋。
沈灼野看著商南淮,他的胸口吃力起伏,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乞求。
這是種鮮血淋漓、走投無路的乞求,沈灼野第一次這么看人商南淮沒法直視那雙眼睛。
商南淮這輩子沒做過不利己的事,幫沈灼野,不僅不利己,還會惹上很多麻煩。
輿論不是誰說得對、誰更占理,誰就能占上風的。
輿論比的是誰說話聲音更大。
這種風口浪尖,貿然替沈灼野說話,說不定會攪進什么樣的渾水里。
所以商南淮沒看懂那張紙。
他對沈灼野說“安心做手術,等身體恢復好了,咱們兩個搭部戲,我給你作配,讓你當主角。”
這話他和沈灼野說過一次,但上次是胡扯逗這人玩。
這次是認真的,對商南淮來說,這就已經算是站沈灼野了。
商南淮聽醫生說了先心病的分類,沈灼野這種情況其實不嚴重,是不需要手術干預的類型,如果成年后不過分勞累、過分壓榨身體,是不會復發的。
這事的確跟商南淮脫不了干系,但兩個人是對家,這么作對天經地義,沈灼野壓制不過他,只能把倒霉吞下去。
商南淮不去看那雙眼睛,只是說“先做手術,別的以后再說。”
病床上的人說不出話,喘息聲漸漸平靜。
隔了一會兒,沈灼野慢慢地寫謝謝。
“對吧。”商南淮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沈灼野慢慢彎了下眼睛。
那雙眼睛很黑,很安靜,不知道看見了什么,也好像什么都沒看見。
他給商南淮寫謝謝。
沈灼野寫謝謝你,看我寫完。
商南淮怔了下,他還以為沈灼野是想讓自己幫忙不知道為什么,這一閃念反而叫商南淮開始后悔。
沈灼野眼睛里的光,不是求商南淮幫忙出去解釋,是想讓商南淮看著自己寫完。
這就是沈灼野想拜托他的所有事了。
到這時,商南淮才忽然意識到,想幫沈灼野解釋的是他自己。
是他下意識就覺得,該把這些說出去,但這種念頭又和一直以來的慣性不符,所以才自我辯駁。
“你等等。”商南淮說,“先別睡,我有話說,沈灼野”
他晚說了一步,因為這人最后一點力氣也耗盡,筆從手上墜下來。
那一張紙被寫成大號墨疙瘩,除了看著他一筆一劃落筆的人,已經沒人能分辨出上面是什么了。
沈灼野的眼皮墜下來。
那雙很安靜的黑眼睛慢慢合上,空得很,什么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