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角色關系樹能延伸到的所有角色,凡是在“無名混混”手底下真倒了霉、遭了殃的,恰恰都是沒干好事的人。
這樣的沖突被掩蓋在黑吃黑的底色下,仿佛只不過是一群不三不四的禍害敗類,為了搶地盤爭風頭針鋒相對,打得兩敗俱傷。
電影本身的視聽語言也向這方面引導,凡是涉及到混混的劇情,一律都是暗色調,光影斑駁碎裂,手持攝像拍攝,晃動的鏡頭壓抑沉悶。
就像人的視角。
先入為主,認定了這就是一群禍害敗類,沒有例外。那么看過去的時候,就已經帶了抹不去的底色。
在這種底色下,做的任何事、說的任何話,都會被往同一個方向解讀。
被困在這片暗色調里的角色,不論做什么,都幾乎被先天定調,百口莫辯。
助理當然也看過這部電影,本來沒細想,現在越琢磨越是這么回事“主角團落在他手里,看起來好像是被折騰得挺慘,其實都沒怎么樣啊,還有因禍得福的”
比如有個叫人欺負的書呆子角色,父母成天吵架,沒人管他,家里窮得驚天動地,學費都要撿廢品賣錢才能勉強湊夠。
劇情中段,書呆子叫沈灼野手下的人堵了,逼他給弄來的盜印卷子做答案,再加個“內部密卷”的殼子,弄去學校門口賣錢。
那時候要買輔導書、試卷練習題都相當不易,這是個很火爆的生意。
這么連著堵了小半年,書呆子放學就被抓走,塞進小黑屋里昏天黑地做題假密卷賣得挺好,書呆子也被省里下來挑人的奧數隊教練挑走了。
“先入為主,站在主角團這個角度看,就覺得特別爽。”
助理說“混混的搖錢樹沒了,密卷沒了答案就賣不動書呆子又因禍得福。”
做一宿題總得管頓飯,總得有個清凈的地方,總得盯著點搖錢樹,別叫什么亂七八糟的人找麻煩。
劇情發展到后來,負責看管書呆子的那個小混混,甚至也不知不覺跟著收了心,最后棄暗投明,舉報了盜印卷子的生意,把書呆子放跑了。
「這地方的處理很有意思。」那個帖子特地放了這一段的截圖,「這段劇情是瞞著所有人的等被發現的時候,書呆子都被小混混拖上去省里的火車,追不回來了。」
逃跑的畫面鮮亮明快,白色的雪地、綠皮火車,路旁有紅色的爆竹皮,賣豆腐的撥浪鼓和送牛奶的哨聲交織。
鮮亮明快到叫人幾乎根本無法意識到,鏡頭一轉,靠在交錯樓群的暗影里抽煙的沈灼野,和這兩個人其實只有一街之隔。
這是兩個世界。
電影給的暗示相當吝嗇,就只有挨家挨戶送牛奶、始終沒斷過的哨
子聲。
再舉著放大鏡逐幀細看的話,還有雪水被踩成的大片泥濘里,濕軟脫色的爆竹皮。
沈灼野靠在街角抽煙,他在等另外一場架。混混打架多半是不需要理由的,有人喜歡看拳拳到肉,有人還惦記逃跑的成敗,看得浮光掠影。
所以也很少有人發現,跟他打架的是劇情最開始出場過的,那群火車站偷箱子的慣偷。
「救命看了昨天的直播,我現在想賭十塊錢,這是編劇老師丟箱子丟出來的靈感。」
「這么跌宕起伏的經歷,印象確實很難不深刻。」
「白月光了吧。想象一下,你被人連偷帶搶身無分文,眼鏡都碎了,流落街頭的時候,有人蹲在墻上叫住你。」
「再代入一下沈灼野的臉」
「很值得深想啊,這些人跟沈灼野打架,是因為“被他壞了大生意”,壞了什么大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