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閃過的霎那,洛溦只覺原本鉗制著自己的蠻力驟然變了方向,推攘著她,歪斜著失去了平衡。
她下意識地閉眼,眼前一團黑,身體朝前飛撲出去。
緊接著,撞上了某個高挺的物體,鼻尖觸進一截柔軟的布料。
呼吸間,像是有帶著水霧記憶的伽南香氣
她本能地覺得不妙,睜眼抬頭,尚有些眩暈的目光撞進沈逍寒潭似的墨眸,愣了愣神,隨即一顆心陡然收緊。
好死不死,偏撞上了最不想面對的人
沈逍垂目看向撲進自己懷中的宋洛溦,見她正抬眸望著自己,目光澄氳中又有惶亂,像是剛從獸口下逃生的一只小鹿。
因為掉落帷帽而扯得有些蓬松的發髻,輕輕蹭過他的下頜,浸出一股少女獨有的濡甜。
他身體一滯,伸手覆上洛溦手臂,想要將她拽開,誰知洛溦也在這時站直起身,幾乎是同一時間地拉開了距離。
分開得那么快,力量來不及控制,后背甚至都撞到了旁邊的壁角上。
沈逍只覺手中一空,一時也辨不清到底是他推開了她,還是她先他一步地逃了開來。
另一頭,錢九已被扶熒的軟劍挑破了右側的手腳筋,痛叫著倒地。
混雜在樓下客人中的大理寺暗樁,也沖上了樓來。少頃,守在樓外的伏兵收到消息,一涌而入,將流金樓圍了個水泄不通。
旁邊蕭佑的注意力,卻一直饒有興味地集聚在洛溦身上,此刻見她靠著壁角站穩,忙殷切地湊了過去。
“剛才聽聲音就覺得是你,還真猜對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方巾帕,遞給她,又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下,示意道“擦一下”
洛溦摸了下脖頸。
先前被錢九割破的傷口雖然不深,卻還是出了些血。
她沒好接蕭佑的帕子,道了聲謝,推辭道“我身上有膏藥的。”
說著,伸手往腰間摸去,卻發現自己的荷包竟然不見了。
肯定是剛才在混亂中弄掉了
里面除了算籌,還裝著剛才收的定金呢
洛溦這下啥也顧不得了,從蕭佑和沈逍之間鉆了出去,低著頭,沿著走廊地面,急切地四下搜尋。
此時走廊上已經圍滿了士兵,到處都是人和腳,荷包的影子都看不見。
崔守義指揮部屬將錢九五花大綁、帶了下去,轉身見洛溦四下探看,將她攔住道“莫要亂走,免得損壞痕跡”
他們大理寺辦案,可不像京兆府那般敷衍至少一切涉案的場地,都會有專人描畫記錄,以便將來作為證據出示。
洛溦抬起頭來。
崔守義見她容貌生得極美,頸間傷痕又更添一抹楚楚之意,不覺緩和了幾分語氣,道
“你剛才應對得不錯。尋常女子若被兇犯挾持,再被兇器割傷,早就魂飛魄散地大叫起來。你能從容不迫,言語機智,攻他心理,為施救爭取時間,做得很好。”
洛溦聽出崔守義應是朝廷官員,客氣行禮“大人謬贊了。”
她倒沒覺得自己有多厲害,只不過從小到大割刀口割習慣了,被人拉劃出一點點血,對她而言,算不得什么特別難受的事。
她惦記著找荷包,“請問大人,這里什么時候能放人通行”
“還早。”
崔守義聽她多說了幾句話,恍惚覺得聲音竟有些像先前在隔壁品評腎氣的那名女子,不覺莫名緊張起來,把自己的手往袖子里藏了藏,也不敢再多看她,回頭喚來一個部屬,吩咐道
“這個姑娘被嫌犯劫持刺傷。你帶她回大理寺,錄一下證詞。”
說完,整束衣冠,前去向太史令和穎川王復命。
洛溦聽聞要去大理寺,一下子懵了。
“我只是被兇犯劫持了一下,又沒有什么牽連,為什么要去大理寺”
奉命來帶人的,是大理寺的一名武尉,軍人作派,語氣直接
“大理寺辦案向來如此,但凡涉案人員皆要錄證詞畫押。有沒有牽連也輪不到你說,問過話才知道,走吧”
洛溦腳下如同灌鉛。
大理寺可不同于普通的刑獄,輕輕松松就讓人蒙混過去,進去那里,必是要從戶部調來戶籍查證,驗明身份的。
大乾朝的戶籍記錄十分精細,上到籍貫家族,下到體貌特征,都能查得明明白白。她這一去,身為宋行全女兒的事實,肯定是瞞不住的。
堂堂六品司錄,女兒在青樓里賣藥這話傳出去,以她爹的脾性,還不得悲憤自盡
再抖出她哥欠債的事,她爹自盡前,還得先把她哥給打死
武尉催促道“趕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