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兒子的親事難題解決有望,沈夫人卻突然態度大轉,“不急了”,讓謝經同不由詫異。
他笑問“可往日并不是我急,是夫人急”
沈夫人不想把理由說給丈夫,便笑道“我從前急,你說我,我現今不急了,你還說我。還不許我想的變了”
“許,怎么不許”謝經同仍覺得夫人的態度不大對,卻不想再深問了。
總歸是家里的小事,何必鬧到吵起來。
看著夫人也不似是與江夫人鬧了不快才如此,那便且隨她吧。
今日又是推了四五個人的相請才到家,心里乏得很。和夫人吵嘴幾句,更累了。
左都御史比戶部尚書難做太多,這樣成日得罪人的日子,什么時候能到頭哦夫人還拿小事和他生氣
真不知如海是怎么熬過兩年的
謝經同之妻沈氏本名沈自安,原是家中幺女。
父母生她時已經年邁,盼望她不論在何種境況下都能心安身自安,故取此名。
她也自認二十九年來都做得不錯。
不論是未滿十歲便連喪雙親,還是人至嫁齡,被兄長嫁給比自己年長十八歲、已有子女的丈夫,她都順順當當過來了。
現在她身有二品夫人的誥命,兒女雙全,繼子孝順,繼女雖不親近,卻是性直的好人,從沒為難過她。她又與丈夫多年恩愛,一心一意,也能算一生順遂,沒有缺憾。
但真的沒有缺憾嗎
親手拿著自己寫下的稿子邁入江夫人房中,沈自安竟難得生出緊張之感。
這幾日她一心寫戲本子,只寫出第一折,還沒給旁人看過。
江夫人會怎么評論這一折戲
是會覺得尚可愉目,還是會認為不值一看
還有,她自以為的“好主意”,是否其實也再尋常不過,只是她人在深宅的微淺見識
真不知江夫人是怎么從容將自己的筆墨遞與旁人的。
沈自安身在春日玻璃窗里,心在烈火油鍋上煎。
薄薄幾頁紙,江洛很快看完了。
她先贊一聲好“文筆通暢、辭藻平實、轉場也妙”才笑說“我看,把話本子和戲本子一起出了的確不錯,省了人家從后學著,反把咱們的功勞搶去了。誰要唱,也得知道是咱們先出的。”
自己的主意和筆墨都被贊了好,沈自安先是大喜,又忙再二再四確認“你說的可都是實話沒哄我嗎”
“這是要人、要錢,還要許多閑工夫的事,你看我懷著身子”江洛頓了頓,笑道,“哪還有心思專為哄你做這些”
“阿彌陀佛”沈自安合掌笑道,“那你寫話本,我寫戲本,寫好再一起增刪,每五日在你家見,各自對照進度”
“如此我倒輕省,”江洛笑道,“可寫戲本比寫話本難得多了,里面多少唱詞,只你自己,能想得過來嗎
我是想”
她低頭看自己還平坦的小腹,輕笑“我還想在孩子出世前,至少出二卷呢。”
沈自安握了她的手,只能說“定會無事的。你越多心,才越不好。”
“我也沒什么功夫多心她。”江洛抬頭笑,“我忙這本書還忙不過來。咱們先定好,多少日子能寫完一卷”
沈自安不大確定,只能說“第一卷我至少要兩個月。”
“兩個月倒不算慢”江洛心里算著,笑問,“你愿不愿意旁人幫你比方丹明的媳婦,還有丹曉不知有沒有空閑我這里也還有幾個好人呢只不知合不合你的心。”
“是誰”沈自安忙問。
“秦侍郎家的鄒淑人,她是極愛戲的,或可以問她。”江洛數著,“這家里還有英蓮,你知道她,只當我求你也教她。英蓮的母親封氏娘子,腹中也有詩書,還有一位”
她停了幾秒,才說“還有一位,是我家里的姨娘,姓魏。她是我們先夫人自小的伴讀丫鬟,少讀詩書,早些年便放了良了,認了封娘子做嫂子,也正是英蓮的姑母。”
正院的丫頭都義務教育畢業了,新丫頭還沒上來。正院西廂小學堂空閑下來,魏丹煙也沒了事做。
她也愛看這書,還要了一份稿子去,親手抄寫。江洛便想到,能不能也讓她參與進來。
“只她到底是我家的妾,身份不同,我并沒應承她什么,只先冒昧和你提一句,若不妥,她也不知道。”江洛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