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奕歡整個人好像定住了一樣,半晌動彈不得,心中不知是哀是樂,是惱是恨,是失落還是錯愕。
他猛然轉過頭來看著蘭奕臻,可此時此刻雙眼有些模糊,望出去的人影卻不分明。
朦朧的目光中,那清俊的眉眼,堅實的身形,以及杏黃色太子袍服上盤著的四爪龍紋都成了一團迷離的光霧,唯有耳畔兩人的呼吸聲,一起一伏,清晰可聞。
他忍不住抓住了蘭奕臻的衣服,重復道“怎么是你啊啊”
蘭奕臻驚訝地看著蘭奕歡,只見他雙眼發紅,面上隱有激動之色,本來以為他是哭了,但伸手一碰蘭奕歡的眼角,才發現那里并沒有淚水。
從小到大,蘭奕歡的性格仿佛軟乎乎的十分溫和,長相也是偏于斯文柔美,但實際上蘭奕臻知道,他內里性子極為剛硬,幾乎從來沒有真正掉過一滴眼淚,無論發生什么事,通常都是一臉笑意迎人。
而此時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蘭奕歡就連眼眶都紅了,神情也是大變,這讓蘭奕臻一下子就慌了。
看著弟弟的模樣,他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著碎成了十七八瓣,手足無措,心疼不已,摟著蘭奕歡肩膀的手不知不覺地加大了力道。
“小七,你怎么了,有什么不高興的事,你和哥哥說,無論你想做什么,我都給你干。”
蘭奕臻絞盡腦汁地想著蘭奕歡為什么不高興,一疊聲地說“你別難過,是還有別人欺負你嗎我去替你收拾他們好不好無論是誰,咱們都把這口氣好好地出了還是哪里難受剛才累著了你可別嚇我。”
心中有那么多的不甘和委屈,前世所有對于母愛與親情的幻想在看到那朵天山雪蓮的一剎悉數落空,原來一切都是自己一廂情愿的臆想。
蘭奕歡想大叫,想怒罵,可是蘭奕臻身上的那自小就熟悉的熏香氣息包裹在他的身周,那只手始終堅定地、緊緊地摟在他的肩膀上,支撐著他,一如前世,他從未察覺的每個瞬間。
蘭奕臻小心翼翼地捧起蘭奕歡的臉,仿佛有著無盡耐心一樣,輕聲問道“還是箱子里有什么你不喜歡的東西,你生我的氣了”
終究,蘭奕歡用力地搖了搖頭。
頓了頓,他再搖了搖頭,轉身抱住了蘭奕臻“沒有,不是的。”
他極低極低地說“謝謝你。”
蘭奕臻幾乎是立刻就緊緊地抱住了他。
當蘭奕歡的頭埋入蘭奕臻的頸窩時,蘭奕臻想,他是不是還是哭了
因為他的頸側感到了幾滴溫熱,仿佛要將皮膚灼傷,疼痛如絞。
當天晚上,蘭奕臻再次做了夢。
宮苑深深,夜色暗沉,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夢境場景和色調,蘭奕臻向前走去。
隨即,他看見一個人坐在地上,手抱著膝蓋哭泣,十分孤單的樣子。
于是,他走近那人,發現對方身上竟然穿著一件龍袍。
墜珠鑲玉的龍袍壓在他單薄聳動
的肩膀上,看起來好像不堪重負似的,就像是個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熟悉的心痛、憤怒、無力,像尖針一樣刺入胸中,將夢境與現實縫綴在一起。
蘭奕臻忍不住把手放在了那人的肩膀上,低聲道“陛下,別哭,臣在這里呢。”
驀地,身體應聲而倒。
蘭奕臻猛然低頭看去,發現那竟只是一具穿著龍袍的骨架
“陛下”
場景瞬間破碎,蘭奕臻一下子醒了過來,急促喘息著坐起身,又一次因為驚夢沒有睡好。
他頭疼欲裂,按住額角,近乎急切地轉向旁邊,想看一眼那張自己熟悉的臉,才記起蘭奕歡現在不在東宮住了,平復過心情之后就已經離開。
特意吩咐了制作的格外寬大的床上,另一邊空空蕩蕩的。
蘭奕臻現在越來越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