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昉罕有地表現出了對某樣食物的興趣,他當然不想讓對方失望。
不能輸給細心安排了第二盤桂花糖藕的張云江
帶著詭異的攀比之心,郁白滿臉期待地盯著接過了酒杯的謝無昉,好奇他的反應。
暖黃燈光勾勒出銳利深邃的側臉線條,修長有力的手指握著雪白瓷杯,他猶豫片刻,垂眸啜了一口。
本該是美麗卻疏離的一幕。
直到男人的喉結輕輕滾動,醇厚酒液入喉,掩在深黑碎發后的濃眉很快蹙了起來,透出濃濃的排斥。
仿佛一個被迫喝下苦澀中藥的普通人類。
郁白很努力地在憋笑“是不是有點苦”
“嗯。”謝無昉絲毫不留戀地把酒杯還給了他,“原來苦是這樣的。”
“跟甜是完全相反的味道。”男人低聲說,“聞起來明明是香的。”
他的語氣那么認真,還帶一點茫然的困惑,郁白實在憋不住,單手捂住臉,受不了地笑起來。
旁邊注意到兩人動靜的張云江,本想勸阻郁白讓病人喝酒的行為,但陡然見到謝無昉皺眉的反應,訝異之余,跟著笑出了聲。
就坐在謝無昉右邊的何西也偷偷笑了,立刻遞上自己手邊那杯滿滿的熱巧克力。
“這個甜”她說,“我沒喝過的剛才只喝了牛奶。”
苦澀微辛的味道在唇齒間揮之不去,高大的神明哥哥聞言有些意動,垂眸望來,似乎正要接過去。
坐在他左邊的小白哥哥卻冷不丁地說“巧克力也是苦的。”
清澈的聲音里有柔軟活潑的笑意“熱巧克力應該算是甜苦甜苦的”
人類食物的滋味,就是這么矛盾又復雜。
他話音落下,眼前那雙曾執著黑白棋子冷厲落定的手,便瞬間停
在了半空中,猶豫著沒有去接那杯深棕色的熱巧克力。
見狀,張云江笑得連連抹自己眼角,招呼道“來來來,吃糖藕還是那個最甜”
管家阿伯也笑得直搖頭“吃了那么多甜食,再喝酒,肯定覺得太苦啦”
一時間,餐桌這一頭充滿了歡聲笑語,與另一頭的沉重氣氛形成鮮明的對比。
全程看著老人百般關照這一家子,也聽到他們部分對話的家屬們,這會兒心情已經沉到了谷底,連開口插話的心思都沒了。
“你們吃得高興最重要”、“小航倒是像他叔叔”、“就當自己家一樣”
老爺子看來是鐵了心要扶這個自己藏了很久的私生子,已經在他們面前把態度都擺明了。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滿心憤懣怨懟,卻沒有一個人敢當眾說出來。
畫著精致妝容的常寶琴先是看看自己面色難看的丈夫,又看看抖如篩糠的兒子,只覺得前路一片灰暗。
但凡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私生子是像她丈夫這樣的貨色,或者,像任何一個老人的子女那樣,她都不可能讓對方好端端地吃完這頓飯。
可男人就靜靜坐在那里,幾乎沒有正眼看過他們,卻叫每一個人都從骨子里生出了濃重森寒的畏懼。
沒有當場哆嗦露怯,已經算是用盡了力氣在克制。
直到這會兒,她才算是理解自己平日里尚算膽大的兒子,為什么會被嚇得尿褲子了。
無論是形象、氣勢、還是老人私下里愛好的圍棋對方都贏得徹徹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