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她聲嘶力竭的辯解,凌鳶輕輕嘆了口氣。
這當真是每個世界都存在的難題,在傷害發生的一瞬間,“受害者”和“兇手”總能輕易完成身份的對轉。
這時,凌鳶聽到身后有人嗤笑一聲“什么啊,拉瓦爾家的少爺怎么可能看上那么土的小丫頭”
隨即,便是接二連三的附和。
“是啊,他都已經和索拉小姐訂婚了,怎么可能還糾纏一個平民。”
“雖然那家伙有時候挺咳,我的意思是,絕無可能”
拉瓦爾少爺得意洋洋地翹起二郎腿。
這次的審判涉及楓丹最古老的伯爵家族之一,因而到場的大都是同為貴族的觀眾。一邊是實力雄厚的拉瓦爾家族,一邊是孤苦伶仃的孤女姐妹
所有人都知道該做何選擇。
“要我說,這小丫頭就是白眼狼。”一位貴族小姐展開她精巧的蕾絲折扇,瞥向女孩的目光里滿是輕蔑,“拉瓦爾老爺供她們吃、供她們穿,居然還對恩人的兒子下此毒手。呵,賤民就是賤民。”
這話說得有夠難聽的,但貴族們似乎都很認可她的說法,四周響起一片竊竊的低笑。
“你少在這顛倒是非”方才作證的青年怒火中燒,大有沖上前去當面對峙的架勢,卻被身旁的人們死死拉住了。
這時,一道熟悉的清脆女聲響起“什么供她吃、供她穿莉莉安小姐不過是在拉瓦爾家做園丁而已,錢都是她自己賺來的,哪兒來的恩人”
沒想到有人敢公開反駁她的話,貴族小姐驚愕地回頭,在看清說話的人后,她的臉上再次露出嘲諷的微笑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我們光明正大的夏薇爾小姐。怎么你要代表你那個可憐的小報社,為殺人兇手辯護嗎”
“我沒有要為她辯護,只是實話實說罷了”夏薇爾捏緊手里的相機。
“實話實說”貴族小姐冷哼一聲,“你所謂的實話實說就是審判庭上公然袒護兇手你說你呀,好好的大小姐不做,跑去開什么報社,現在居然還替殺人兇手說話幸好你哥哥今天沒有來,不然他一定會被你氣死。”
“用不著你擔心,我哥哥才不是你們這種人”
爭吵愈演愈烈,那維萊特適時敲響手杖
“肅靜”
威嚴沉穩的聲音自舞臺上方響起,壓下了觀眾席間的竊竊私語。
“被告人,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凌鳶抬起頭,逆著刺眼的燈光,他看不清那維萊特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女孩搖搖欲墜的身影好像深秋落葉,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徹底吹入萬丈深淵。
剛才作證的青年急聲道“說啊莉莉安,別害怕把他們兄弟是怎么欺負你們的全都說出來審判官大人在,他一定會給你一個公道的”
“公道”拉瓦爾少爺冷笑一聲,“公道就是殺人償命。”
此話一出,全場愕然。
“拉瓦爾先生,審判庭之上,禁止威脅被指控人。”那維萊特鋒利的目光掃向他。
拉瓦爾少爺咬了咬牙,他還沒逞夠威風,但是那維萊特的眼神壓迫感十足,硬是逼得他不敢開口,只能重重地“哼”了一聲。
女孩的身體抖了一下,忽然輕聲道“我沒什么要說的了,人是我殺的,我認罪。”
“莉莉安”
沒想到她居然會放棄辯解,凌鳶也微微睜大了眼睛。
放棄辯解就相當于放棄了減刑的機會,按照楓丹的法律,她將一生流放梅洛彼得堡先不說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要如何在黑暗的水下生存,她的妹妹該怎么辦
“但是我并不后悔”
“我一點都不后悔”
女孩抬起頭,她的眼里含著恐懼的淚水,卻依舊對那維萊特露出了一個微笑“請定罪吧,審判官大人。”
劇院里一片靜謐,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審判席,所有人都在等待最后的裁決。
或許是女孩望過來的視線太過灼熱,那維萊特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
“根據現在的既定事實,沒有證據能證明被害人對被告的妹妹造成了傷害,但被告的殺人行為屬實。”
“那么,按照楓丹的法律,我在此宣判”
霎時間,諭示裁定樞機藍光涌現
那些精純的光芒如潮水般向四周擴散,在這些光芒里,有哭聲,有笑聲,夾雜著歇斯底里的絕望或是后悔,它們化作奔騰的能量涌向楓丹的大街小巷,支撐起整個國家龐大的運轉。
“莉莉安埃斯梅拉小姐,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