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老轎夫疑惑的視線從對方身上,來到腳上時,身體突地微微一震,他記得清清楚楚,新娘子上轎時,腳上穿了雙繡鞋,因為衣袍是新的,而那雙鞋明顯是舊的,差別明顯,所以他印象極深。
然而,那雙鞋現在沒了。他的目光在轎子內逡巡,根本找不到它的蹤跡。
而掀開門簾的男人在這時,已經彎下了身體,探身進入轎中,將那哥兒從轎子里毫不費力地抱了出來。
之后,老轎夫只感覺面前一陣風,男人已經抱著新娘子轉過身去,像來時一樣,大步往院門內走去。
從他的方向,只能看見新娘那一雙只著白襪的腳。
在婦人絮叨的“恭喜”、“早生貴子”之類的道喜話中,男人進了門,木板門也隨之被關上。
在門被關嚴的最后一刻,老轎夫看見一只潔白纖細柔軟的手,蛇一般伸出,軟軟地無力似的攀附到男人被腰帶束緊的勁瘦的腰上,緊接著,抓緊了那一處衣衫。
老轎夫一驚,什么都顧不上了,忙叫上其他幾個轎夫,幾人抬起轎子,飛一般逃離了這里,不管那婦人如何叫他們,只當聽不到,直往村外而去。
本來想讓他們捎帶著自己回家,見狀,那婦人氣得直跺腳,恨自己報酬給得太早。
不過等她摸了摸袖筒里沉甸甸的布袋子,又眉開眼笑起來,腳步都輕盈了不少,心滿意足又擔驚受怕地往來路走去。
清言的頭很痛,身上也很難受。
他腦海中的最后一段記憶,是在從酒吧出來后的大道上,呼嘯著迎面而來的重型卡車,還有風中夾雜的柴油味道。
清言第一反應就是躲開,但他喝了太多酒,四肢都不聽使喚,好不容易抬起腳準備跑,卻左腳拌右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再然后,卡車就撞了上來。
很痛,非常痛,劇烈的痛,但好在也只是一瞬間,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清言以為自己死定了。
他從小沒過過好日子,好不容易長大了有錢了,眼看著生活在往高走,可他輕信了人,導致什么都沒有了,落得一身狼狽。
雖然如此,他還年輕,日子還有盼頭,一場大酒發泄完他所有的怨憤,酒醒之后日子還要正常過,希望還是有的。但偏偏就這么死了。
他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
但他想不到,竟還有機會醒過來。
清言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燭火映襯下紅彤彤的床帳,以及床沿上坐著的正低頭看著自己的身著紅色長袍的男人。
那人逆著光,他看不清長相,只能看到對方利落硬朗的輪廓,和高大挺拔的身形。
但他能感覺到,那人正低頭觀察著自己。
這里不是醫院,也不是他家,看起來倒像是電視里放的古裝劇的某個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