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合幺這人不扛念叨,秋娘這話說完沒半天,下午太陽將將落山的時候,他就上門了。
破天荒的,他這次不是空手來的,竟還提了一罐子在劉發的豆腐坊那打的豆漿。
雖說這禮實在不像樣,但已經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了。
邱鶴年神色不太好看地囑咐清言不要出屋,自己出了屋門去院子里和王合幺說話。
清言在門縫里隱隱約約能看見王合幺的樣子,那是個穿著灰色長衫,戴頂黑色氈帽的中年人,個子挺高,也不胖,臉色也白,但身長腿短,肩背臃腫,還有點駝背。
因為他們站的位置離屋門有點遠,清言沒聽清他們剛開始都說了什么,直到過了一陣,那個王三幺突然臉色一變,大聲罵道“你別忘了你姓邱,不姓王,鐵匠鋪子給了你就是名不正言不順,別以為你把老頭子哄明白了就萬事大吉了,我跟你說,姓邱的,這事兒沒完”
之后,清言就聽見嘩啦一聲,之后腳步聲重重地離開了院子,院門咣當一聲巨響之后,才徹底消停下來。
清言連忙推開屋門出了屋,就見邱鶴年一個人站在院子當中,他面前地上白花花的一片,是被倒掉的豆漿。
不遠處,院門被風吹得來回晃動,木門上方那個合頁好像被摔壞了,像脫了臼的肩膀似的耷拉著。
聽見他出來的動靜,邱鶴年轉身過來安撫道“沒事,外面冷,你先進屋,我收拾。”
清言正要說話,隔壁院子屋門開了,蘭姐和蘭姐夫出來了,他們今晚不走,在娘家過夜,李嬸跟在后頭,隔著柵欄憂心忡忡道“這個王老大,太不是東西”
蘭姐回頭跟她娘說“您別跟著著急,回去陪孩子玩去,我兩去和清言他們嘮嘮嗑。”
屋子里,清言給夫妻兩倒了熱茶,蘭姐四處打量,笑道“鶴年這娶了媳婦是不一樣了哈。”
她又看見清言在窗臺上已經晾干的陀螺,眼睛一亮,拿起一個道“這個漂亮,在鎮上買的嗎”
清言說“這是我做的,蘭姐要是不嫌棄,拿兩個回去給孩子玩吧。”
蘭姐夫聽了忙道“別別,見了就要拿,成什么樣子。”
清言笑了笑,“做了也是玩的,我一個人也玩不了這么多。”
蘭姐道“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氣了。”
清言點了點頭。
幾人正說話,邱鶴年把門修好了,院子也拾掇了,就也進屋來了。
清言起身幫他把脫下來的外袍拿里屋去,邱鶴年洗了手,清言已經出來把布巾備好了遞給他。
一整套動作一個字沒說,卻行云流水的。蘭姐在旁邊看了,捂著嘴偷偷笑。
邱鶴年也坐下了,幾個人就一邊喝茶一邊聊。
蘭姐問,“這人剛才說什么了”
邱鶴年道“他這次過來,是要我出錢給他在縣里買個鋪子。”
蘭姐睜大眼,說“這老小子怕是得了失心瘋吧,縣城頂一個位置過得去的鋪子起碼得上千兩銀子,哪是說拿就拿的出的,而且他憑什么要你拿”
邱鶴年微微垂著眼皮,淡淡道“以往我顧及義父的情分,能幫則幫,但現在我的境況與以往不同,我不能再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