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么,一夜夫妻百日恩,當年長公主與裴邵有一腿那是闔京皆知的事。
紀芳只好委婉地說“幸而這些年還有殿帥處處牽制許相,才沒讓許家在朝廷只手遮天。”
程慕寧若有所思,這三年她人雖遠在鄧州,但對京城的動蕩也不是一無所知。
裴氏功高蓋主又手握兵權,當年先帝在時便隱隱有所忌憚,病中擔憂程崢繼位后鎮不住裴氏,于是臨終前下了遺詔,命裴氏次子回京任職。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把裴邵拴在京中,以牽制他遠在河東的父兄。
既然是牽制,注定他只能空有頭銜而無實權,彼時他進殿前司不過是個五品都虞侯,眾人客氣稱他一聲裴小將軍,大多也是恭維裴家的權勢。
可先帝大概是病糊涂了,裴邵年紀雖輕,不比他父兄老成練達,但裴氏一門能人輩出,個個都是沙場上摸爬滾打死里逃生出來的,程崢鎮不住裴氏,難道就能鎮住裴邵
瞧,也不過短短三年而已,他就已經是殿前司指揮使了,先帝想讓他老老實實當個花架子的愿望終究還是落了空。
程慕寧唇畔微翹,那神情竟隱隱有些自得,她掩飾似的咳嗽了聲“哦所以裴邵他這次,支持圣上的決定”
紀芳思忖道“那倒沒有此事在殿上議論了日,殿帥不曾表過態,不過圣上說,殿帥不反對便是同意了。”
程慕寧看他“圣上還說什么了”
“啊”紀芳稍頓“圣上沒說什么了,只讓奴才好生將公主護送回京。”
他說這話時略有心虛,忍不住斜眼去看程慕寧,恰被她似笑非笑的眼神撞了個正著,“是、嗎”
頂著頭上銳利的目光,紀芳不由將腦袋壓低了些,心道不愧是親姐弟,公主果然是最了解圣上的人。
“圣上還說,說”紀芳猶豫不決,只聽“噹”地一聲,面前的人雖還溫溫笑著,但已經不輕不重扣下了茶盞,他嚇得一激靈,只好咬咬牙道“說殿帥對公主興許還留有舊情,倘若公主此番回京能與殿帥再續前緣,也、也不失為一則美談。”
程慕寧意料之中冷笑一聲,這才是程崢迎她回京的真正目的吧。
這些年朝廷本就人心渙散,鄞王起兵無非是火上澆油,面對如此局面,程崢顯然已經山窮水盡,急于爭取某一方的支持才能打破僵局。
兜兜轉轉,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
好像只要拉攏裴氏,所有困境就能迎刃而解。
可程崢哪里知道,破鏡重圓并非易事,何況三年過去他哪還有當初那么好騙。
程慕寧幽幽嘆了口氣,那張一路上云淡風輕的臉終于一點點耷拉下來。
她瞅了眼紀芳,張張嘴還想問什么,可看他那副戰戰兢兢的模樣,最終只是抬手讓他退下了。
許是白日里惦記過裴邵,當夜程慕寧便做了個夢。
夢里是三年前,程慕寧離京當日。
都說樹倒猢猻散,當時她自知眼下處境,也無意牽連旁人,于是在拜別過自幼教導自己的太傅后,便隨意挑了個日子悄然出城了。
本以為此行不會再有人送別,誰料馬車剛剛出城就被人攔了下來。
攔得還格外突然。
馬兒發出尖銳的嘶鳴,車廂隨之傾斜,“砰”地一聲,程慕寧撞到了手肘,她疼得倒吸一口氣,“銀竹,怎么回事”
“公主”不待銀竹說完話,車簾就猛地被人揭開,由于力道太大,幾乎扯爛了一半,窗外的人氣息未定,聲音冷戾而急促“公主要去哪兒”
程慕寧愣住“裴邵”
那時程慕寧與裴邵尚還情濃,因此倒不是驚訝于裴邵會趕來攔下她的馬車,而是他此時根本就不該在這里。
自新帝登基后里外狀況不斷,兩個月前朔州刺史通敵叛國,勾結外族打開了河東的大門,以致整個河東陷入險境,裴公腹背受敵,裴世子不知所蹤,裴邵奉旨趕去支援,整整兩個月,直到前幾日前方才傳來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