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于內容詳盡,不如先責成三司使以歷年京兆府礦課存底對照,不用耗費朝廷太多官員精力,更不用耗費錢糧,即可一窺究竟。”
不愧是從基層一步步干上來的宰相,王安石對朝廷財政這一塊兒非常門清。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把文彥博包括很多舊黨想出來的拖延、攪混水、轉移視線的企圖給撲滅了。
目前需要做的不是繼續打擊朝中的舊黨,而是趕緊把這份檢舉材料坐實。只要三司使的礦課存底和轉運司的賬目有出入,種凱就算長出三個腦袋也跑不掉了,分分鐘會被召進京城接受審查。
然后嘛,就是新舊兩黨之間談條件的階段了。要想保住長安種氏,舊黨就得拿出誠意來交換利益。屆時自己代表新黨在皇帝面前表表態,僅僅處罰種凱一家,放長安種氏家族一馬。
既做了好人讓舊黨欠下一個大人情,又滿足了皇帝調整朝野勢力分配的目的,怎么算都是穩賺不賠。
在這件事兒里唯一吃虧的不是種凱,他是罪有應得,能不牽扯到整個長安種氏家族就已經賺大發了。真正的吃虧者是原告,那位遠在京兆府等著立功受獎的瘋駙馬。
他最終也不會得到皇帝的嘉獎,只會功過相抵不予處罰。但通過這件事兒,他可算把長安種氏家族得罪狠了,連帶著還有一大批舊黨官員,想挽回都不太可能。
這樣一來,自己和皇帝就都不用再擔心他會被舊黨拉攏,乖乖的去當馬前卒吧,只能往前拱,半步退不回來。
“文卿以為王相之言妥否?”神宗皇帝對文彥博這次的表態很不滿。
你是三朝老臣,也對我父皇有很大助力,但不能總倚老賣老啊,合算朕越尊重你你就越和朕處處作對,罪證都快罄竹難書了,還在替種凱打馬虎眼,有點居心叵測嘛。
“臣……無異議……”文彥博心里苦啊,現在他是騎虎難下。早知道王詵會來這一手,上次就不該出面把皇帝的意思硬頂回去。
這下好了,活生生被政敵打臉,皇帝也跟著說風涼話。再向司馬光那邊看一眼,得,這位都快成老僧入定了,盯著手中的一頁紙愣是看不完,根本就沒有站出來替種凱出頭的意思。
那么這些材料是洪濤搜羅來的嗎?必須是啊,和王安石猜的基本一樣,是由洪濤口述、周一日執筆寫的。
賬目數據也是周一日、蓮兒、紫菊和高翠峰一起整理出來的。至于說礦戶的證明材料,全靠苗魁和黃蜂還有所有水虎翼、皇城司的親從官辛勤奔走。
自打周全貴檢舉揭發了種家的幾個大礦有問題,洪濤第二天就親自帶著禁軍出發了。
兵分好幾路,有直奔幾個大礦抓人的、有徑直去當地礦監、礦務部門查賬的。沒幾天就把水虎翼軍營里的三座軍帳全塞滿了礦戶和礦監、礦務。
那邊抓著,洪濤也沒延誤審理,這個工作是由他親自出面,黃蜂與朱八斤協助。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外人都不清楚,反正這三座有親從官禁軍嚴密看守的軍帳里經常會傳出哭喊聲,然后就有人被黃蜂帶到旁邊的軍帳里記錄供詞。
這些人既沒有傷也沒有殘,但各個都驚恐萬狀、涕淚橫流,問什么就說什么,不問的也說,根本攔不住。只要一說還要拉回那三座軍帳,多一半都嚇得尿褲子了。
但招供太快也有壞處,牽扯面越來越大,連負責抓捕人犯的禁軍都不夠用了。而且涉案人員越來檔次越高,審著審著負責記錄供詞的高翠峰就停了筆,再記錄的話,京兆府從府尹到通判恐怕都得成為主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