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吧,今日剛到揚州的。”能和洪濤相處幾個月不選擇退避的人,必須掌握一門技術,耳旁風。
要是不能自動過濾百分之八十的廢話,會被氣死。蘇軾顯然也學會了,根本沒接茬兒,而是把一份卷起來的白絹扔到書桌上。
“……揚州知州是子瞻兄的門生故交?”這玩意洪濤都不用打開看就知道是什么,朝廷的公文。只是材質有些特殊,一般都是紙質,圣旨是黃絹,還從來還沒見過白絹呢。
“……”這次蘇軾干脆沒回答,說是、說不是,后面保證都有一大堆屁話等著,還句句誅心。
“太后……崩了!”懶洋洋的用一只手撫開卷軸,撇著嘴斜著眼,用極其輕蔑的姿態瞟了一眼。
洪濤的身體立馬就坐直了,臉上二五八萬的德性也沒了,眼睛瞪的和包子差不多,雙手不由自主的攥上了拳頭。
白絹就是圣旨,代表的只有一個內容,皇帝或者帝后駕崩!洪濤從來沒趕上過這種情節,夠的上資格的僅有神宗皇帝,但當時接旨的是齊王不是他。
高太后,神宗皇帝、現任皇帝、自己妻子的親媽掛了!這個消息太突然也太驚人。不是說死個老太太有多不合情理,而是老太太一死,自己和遠在蘭州的齊王就得回京吊唁。
不管百姓多支持新政、多支持新軍,一個不遵守孝道的人依舊會被他們唾棄。自己這個女婿和齊王這個親孫子就算把腦袋想破,也找不出哪怕半個不回京的理由,
除非趙顥腦袋進水了,頂著罵名下旨不讓,問題是可能嗎?他巴不得自己和齊王一起回京,還不能帶兵。這種千載難尋的機會真不多,哪怕他有三個親媽!
“召晉卿回京的公文這幾日估計就要送抵,不知可有打算?”如果光是高太后駕崩,蘇軾不會巴巴的跑來送信,這不符合他的身份。
但王詵不同,不僅僅是太后的女婿,還是手握重兵且與皇帝不合的重臣。如果他選擇不回京,那齊王估計也不會回京。這兩位如果都不回京,和朝廷、皇帝就算撕破了臉。
朝臣們肯定無法容忍,哪怕知道打不過也得硬著頭皮上,除此之外也沒別的辦法來維護正統。正統都維護不了何談掌權?事情雖小,牽扯極大。
蘇軾經過這些日子的交流,越來越明晰涼王的規劃和能力,甚至有點期望。可一旦戰事暴發,朝廷肯定沒勝算,但百姓也肯定要遭殃。這位涼王從來也不是啥良善之輩,打起仗來只求結果不顧任何羈絆。屠城、殺俘乃家常便飯。
殺一些敵國俘虜都能讓士大夫們罵半年,要是在本國之內殺得浮尸遍地、血可漂杵,也就別聊什么新政不新政了,得到的不僅僅是罵名,還有深深的恨。
不管新軍還是禁軍,誰的兒子死在涼王手里誰不得恨一輩子。而這筆賬只能記在涼王和齊王頭上,皇帝沒啥責任,人家出師有名,討伐逆臣賊子、忠不孝之輩天經地義。
“……天要亡我,人算不如天算,啥打算也是白搭。”
千算萬算,洪濤和促進社成員這幾年推演了無數次,把有可能的變化基本都推演全了,能做到的應對之策也都做了預案,但就是忘了還有個高太后。饒是他見多識廣、能言善辯、應對迅捷,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任何脫身之計。
此時洪濤很想振臂高呼:我命由我不由天,敢叫日月換新顏!可吧嗒吧嗒嘴啥也沒喊出來,咱不是那風格,喊出來豈不更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