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二十幾年里,葉白瑯從沒見過像祁糾這樣的人。
以前那個偽裝出來的“聞棧”他倒是很熟,捧高踩低,虛張聲勢,除了玩樂什么都不會,滿腦子聲色犬馬,是團扶不起的爛泥。
當初葉白瑯會忍下聞棧,也是因為這個聞棧是個蠢貨。
這樣一個沒腦子的蠢貨,只要裝一裝溫順,演一演癡情,就能把這個廢物耍得提溜轉。
葉白瑯演了四年,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是聞棧的狗。聞棧說一句不要他,就嚇得他要死要活,聞棧給他個好臉色,就拼命搖尾巴。
葉白瑯享受這種感覺。
叫人侮辱又怎么樣他原本就是賤骨頭,是所有人避之不及的禍害。
他耐心地蟄伏在聞棧身邊,冷眼看著這些人被自己糊弄,什么嘲諷什么奚落都無所謂,只要給他一個機會只要一個機會。
他會解決一切,不會再有人能弄疼他。
沒人能再碰他一下。
葉白瑯伸出手,他掌心的傷口還在滲血,周邊有些紅腫。
葉白瑯皺了皺眉,隨意往衣服上蹭了兩下,然后罩住祁糾的眼睛。
在浴室里,祁糾就是這么遮著他的眼睛,擋著濺起來的水花,也不讓浴霸刺眼的光亮照進去。
葉白瑯最恨人遮他的眼睛,祁糾這么做的時候,葉白瑯本該弄斷他的手。
“我該這么做的。”葉白瑯垂著眼,睫毛遮住冰冷的黑眸,嗓音喑啞,“祁糾我該弄斷你的手,弄殘你的腳,把你扔去亂葬崗喂野狗。”
給祁糾注射那支鎮靜劑的時候,他只要手抖一下,再多注射一格,這個計劃就可以完成了。
葉白瑯盯著自己的手,盯著那個不停滲血的傷口,他想不通自己是怎么了。
他明明該除掉祁糾,可他現在卻在無法自控地想念那幾秒鐘。
祁糾遮著他眼睛的那幾秒浴霸的燈實在太刺眼、太亮了,他是黑暗里滋生的孽物,是陰溝里的老鼠,他的頭痛被光誘發到極點,像從雙目灌進巖漿。
祁糾的手把他從炙烤的灼亮里隔出來。
那是個很接近擁抱的姿勢,在很久遠的年歲里,葉白瑯做過這種夢。
身下是地獄,有人把他抱出來,讓他不再疼。
成年以后的葉白瑯對這種軟弱的妄想嗤之以鼻,他不需要這些無用的累贅,他要的是葉家,接下來是相鄰的幾個家族。
他要吞下一切他能掠奪的東西,然后隨便怎么樣。
或者享受,紙醉金迷花天酒地,或者死在某個人的手里。
葉白瑯的手下移,一并覆住這個騙子的口鼻。
他垂著眼,無意識地用力,阻隔住外部的空氣,直到手下的身體開始因為缺氧而微微抽搐。
葉白瑯松開手。
祁糾呼吸急促,睫毛震顫,卻依然醒不過來。
葉白瑯對這樣的狀態很滿意,他給保鏢發了消息,三小時內不要進門打擾,然后反鎖住臥室的門,爬進祁糾懷里。
他側躺著,背對祁糾,拿過這騙子的一條手臂,遮在自己眼前。
就讓祁糾活著,一直昏迷不醒,他這么養著一個騙子,似乎也不錯。
葉白瑯在身后的心跳聲里盤算。
這樣,頭疼的時候,就隨時都能躲起來了。
葉白瑯的執行力很強。
接下來的幾天,葉白瑯都足不出戶,就留在這間專門給祁糾準備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