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瑯不說話,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緩緩整理好衣物。
好不容易暖起來的車,重新讓挾著雪的冷風灌滿。那點好不容易冒出的活氣,也在車內的死寂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坐在祁糾身邊的變回了葉家的家主,葉白瑯靠著車門,沉默地打量祁糾。
泛著寒光的刀片翻轉,在葉白瑯的指間一閃,就不見蹤影。
“怪我。”祁糾考慮得不周全,主動總結失誤,“該提前和你說一聲,不該給你塞糖。”
葉白瑯從沒被人往嘴里塞過糖,那些人往他嘴里塞的,是餿飯泔水、石子砂礫,是摧毀他的心志,把他變成任人擺弄的乖順玩物的藥。
不能怪葉白瑯反應過激。
當初那些煉獄似的日子,如果葉白瑯沒有這樣過激的、隨時咬穿兇手喉嚨的狠戾,如果不每分每秒都準備扯著所有人同歸于盡,恐怕早活不到現在。
祁糾認真給葉白瑯道歉,拿袖口幫他擦汗,摸了摸濕漉漉的額發“呼嚕呼嚕毛嚇不著,在外面不生氣,回家再生氣,讓你扎一針”
葉白瑯忽然問“你為什么不跑”
他的嗓子嘶啞充血,沒有語氣,聲音有些怪異。
祁糾余光看見紅燈走到頭,收回手,跟著車流起步“啊”
葉白瑯扯住祁糾的領帶,整個人似叫陰郁填滿了,蒼白得像只野鬼,一動不動地盯著祁糾。
這條領帶,他在這里面放了微型引爆裝置,只要祁糾敢跑,葉白瑯動動手指,就能炸穿他的喉嚨。
祁糾應該不知道這件事。
可剛才警察來了,祁糾既沒求救也沒報警,甚至把他跟刀片囫圇著塞進了懷里。
纏斗的時候,祁糾還被刀片劃了手。
祁糾為什么不向警察求救
被他控制、被他拿刀片對著喉嚨的人,為什么不求救
剛才的情形,祁糾有不下十種辦法,把葉白瑯送進局子里蹲上幾天。
以祁糾的手段,葉白瑯不信他跑不掉。
這樣的單方面僵持,時間過得極短又極漫長。
祁糾挺重視安全駕駛,路又滑能見度又低,暫時沒工夫認真回答這種問題,照著導航專心往宴會酒店開“就人嘛,得講義氣。”
葉白瑯“”
葉白瑯懷疑自己聽錯了“什么”
“講義氣,我答應你不跑了。”祁糾拐過最后一個彎道,駛入酒店燈火通明的專用駕駛路線,總算松了口氣,“言而無信成什么人了。”
他又不真是什么葉白瑯的前男友,是懷揣金手指,要引導主角走上正路的良師益友。
當然不能把葉白瑯教歪了。
祁糾沒讓門童幫忙,找到停車位把車泊好,側過身靠著門,轉向葉白瑯。
葉白瑯看著他,似乎還沒能擺脫這個離譜答案的震撼“就為這個”
窗外的路燈通明,把葉白瑯的短發照得毛絨絨的,絢麗的燈牌落進漂亮的眼睛里,漆黑冰冷的深湖添上些許可接近的幻象。
祁糾低著頭,認認真真看了葉白瑯一會兒,沒忍住笑了。
他沒說話,只是隨意搖了搖頭,揉了兩下葉白瑯的腦袋,拉開車門下車。
刀片割在他虎口上,裂了個不大不小的口子。傷倒不深,就是車上光線太暗,不好處理,還得跟酒店借個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