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瑯抱著那杯酒小口慢慢啜,抬眼看了看他,又垂下視線,懶得說話。
沒什么受不了的。
過去他趴在地上,被人揪著頭發仰頭,往嘴里灌酒灌到吐的時候,也沒人問他受不受得了。
葉白瑯的酒量是被人灌出來的,他喝不醉,只是厭惡酒精的味道,在過去那些記憶里,沒有像這杯莫什么托一樣味道的東西。
“你。”葉白瑯垂著眼,慢吞吞咬字,“很會說話。”
祁糾很會應付那些惡心的人。
換了葉白瑯,只會平等地不給每個人的面子,把場子搞砸,無所謂地聽這些人罵他瘋子、殘廢或者野種。
葉白瑯不在乎這些,如果因為這些導致葉家吃了虧,他的錢變少了,就再去搶。
祁糾要給他的金手指就是這方面的,聞言放下酒杯,順勢開課“你知道什么讓他們最害怕、最絕望嗎”
葉白瑯問“什么”
祁糾輕敲桌面,朝墻角示意“在他們的領域,用他們的規則,把他們逼到絕路。”
因材施教。
祁糾要是給他講虛與委蛇、臥薪嘗膽的道理,葉白瑯不會有耐心聽,但這么一問,狼崽子耳朵都豎起來了。
“搶了弱的,還會招來強的,弱肉強食,天經地義。”祁糾從葉白瑯胸前口袋扯出手帕,“你怎么知道,你不會招來比你更強的東西”
葉白瑯皺著眉,盯著祁糾那只越來越沒分寸的手“招來又怎么樣”
祁糾展開手帕,替他擦掉掌心可能浸濕傷口的水漬“你想被吃掉”
葉白瑯被他抓著一只手,耐心細致地從手掌擦到指尖,微瞇了下眼睛,勉強饒這騙子一罪“無所謂。”
他是真的無所謂,被吃掉就被吃掉。既然他還活著,那他就去搶、去奪、去往更高的地方爬。
祁糾拿膝蓋在桌子底下碰他“所以,你就是這么報復我的”
葉白瑯抬眼,蹙起眉“什么”
“非要攙著我,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人。”祁糾扳下一根食指,“然后招惹仇家,等著被吃掉。”扳中指。
祁糾看了看葉白瑯,再扳下無名指“這樣,仇家為了對付你,就會對我下手。”
“砰,一槍。”祁糾往胸口比劃,看了葉白瑯一眼,“先干掉我。”
他把小拇指也扒拉下來“就算我能九死一生,僥幸留一口氣,他們吃掉你的時候,也會拿我當蘸醬菜。”
葉白瑯“”
葉白瑯沒被人這么詭辯著抬過杠,又想不明白這騙子為什么要在這時候提蘸醬菜,不知道從哪開始反駁,氣得頭疼“怎么是我要攙著你”
是祁糾讓他從祁糾和拐杖里選的
這騙子到底要不要臉
祁糾差一點樂出來,深呼吸忍住了沒破功,點點頭“哦”了一聲。
葉白瑯用力咬著牙關,胸口起伏不定,下頜線繃得死緊。
他沒想過讓任何人對付祁糾,只有他能弄死祁糾祁糾是他的。
沒人能動祁糾一根汗毛,祁糾必須全須全尾地跟著他,等到哪一天葉白瑯活夠了,就帶著這騙子一起下地獄。
葉白瑯死死攥著祁糾的手腕,他的力道太盛,瘦得嶙峋的手指已經是毫無血色的青白,指尖深陷進祁糾的皮肉里。
葉白瑯抬眼,漆黑眼眸盯住祁糾“你”
他才說了一個字,猝不及防被打斷。
祁糾忽然朝他重重撲過來,葉白瑯全無防備,殘腿撞在椅子邊緣,尖銳的疼痛瞬間在脊椎喚起蟄伏著的痙攣抽搐。
葉白瑯眼底噴出火來“祁糾你”
祁糾護著他,一把捂住葉白瑯的嘴,壓低聲音“別說話。”
他說完這幾個字,宴會現場才像是有延遲似的,驟然炸開混亂。
激烈的槍聲掃射著轟鳴,尖銳耳鳴和慌亂的尖叫聲攪在一處,華美的吊燈驟然熄滅,殘骸破碎著掉下來,砸得滿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