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崽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一動不動地抱著他,用手托著他的頭,肋骨分明的胸腔跟著喘氣一張一合。
“表現不錯。”祁糾絞盡腦汁,找到了個能表揚的點,“穿秋衣了。”
狼崽子坐在床邊,悄無聲息地靜了片刻,才生澀學舌“表現不錯”
“嗯。”祁糾自己都忍不住笑,頭疼著嘆氣,“加五分,算了,加十分吧。”
葉白瑯垂著頭,黑洞洞的眼睛在他的“不錯”里微弱的亮了下,卻只像投石入湖,水波漣漪一現即寂。
“那么。”葉白瑯慢慢咬字,“你,愿意,回去嗎”
問出這句話的同時,葉白瑯的身體開始發抖,這種悸顫是從骨頭里鉆出來的,無法控制,骨瘦如柴的胸腔里因為急喘迸出嘶嘶嘯鳴。
祁糾皺了下眉,他的確從醒來就覺得不大對勁,但又找不到那個關竅“回哪家”
葉白瑯像被這個字抽了筋,脊背古怪地痙攣了下,才又被平靜壓制。
葉白瑯抖成這個樣子,神色卻依然很平靜,搖了搖頭,說話變得流利“你回去,上岸,回醫院。”
他明明就在醫院,可他已經產生了譫妄,以為自己和祁糾依然在那條江里。
這是葉白瑯唯一的去處。
醫院里的祁糾,躺在病床上,不動,不睜眼看他,不和他說話。
葉白瑯寸步不離地照顧他,短短幾天已經算半個護工,所有人都告訴葉白瑯,祁糾能醒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最好的可能性,大概是一直這么躺著,一直被儀器勉強維持生命,直到腫瘤擠壓腦干,救無可救。
葉白瑯聽得懂這是什么意思。
他手上照顧祁糾,人格卻頻繁發生解離,他寧愿回到那一刻,江水滅頂,他將死,而祁糾醒著。
葉白瑯不停陷入這種幻覺,趨利避害,這是他逃脫更深重的絕望的方法。
他不敢奢望醫院里的祁糾醒來。
“你把我埋了算了,直接留在江里。”在這種譫妄狀態下,葉白瑯說話反倒變得流利,又恢復以前的語氣,“帶警察去認尸。”
“你偽造一份遺囑,說我要把錢和房子全給你你是騙子,做這個應該擅長吧”
“葉家不給你了,不是好東西,沾上要遭報應,不得好死。”
“尸體用不著你管,那些人要把我喂老鼠,隨他們。”
葉白瑯的狀態太不正常,祁糾蹙緊眉,讓系統調整了力氣,把人抱過來安撫“狼崽子”
“醒醒,看著我。”祁糾摸他的額頭,輕拍他的臉頰,觸手潮濕冰冷,“我已經醒了,我們在醫院,”
葉白瑯充耳不聞,他陷入譫妄的幻覺狀態,卻依然對祁糾極為溫順,蜷著雙膝縮在祁糾的懷里。
他伸出雙手,抱住祁糾的脖頸。
他見流動的江水,刺骨的冰水裹著他們,死在這不錯,但祁糾不能留下。
祁糾低頭“葉白瑯”
葉白瑯封住祁糾的嘴,在幻覺中給祁糾度氣。
他強行撬開祁糾的唇齒牙關,把胸腔的氣全送盡,又重重砸向自己的胸腹隔膜,把氣流壓進祁糾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