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斂臣側過腦袋,盯著她的手“怎么現在就開始織毛衣了還在夏天呢。”
她耳聽電視,眼睛盯在毛線上“閑著也是閑著么。”
說著把孫子拽起來,鋪在背上比劃:“還是男孩子肩膀寬,這兩邊還得再放一點我這兩年眼都不行了,看不清楚,干活就慢,現在開始打,到天冷了正好你拿去穿。”
前幾年她青光眼做過手術,術后視力恢復了部分,但要說看多清楚,也不現實了,是年紀大了,身體零件衰老了。馮斂臣表情淡淡的,一時心頭有點酸,叫了聲奶奶。
他坐起來想了想“你到我那去住一陣吧。”
他奶奶照舊擺手“我不去,不想去,奶奶能照顧自己,放心吧。”
馮斂臣繼續勸她“又不待很久,陪我少住幾天,再把你送回來。”
她解放了一根毛衣針,搔了搔花白的頭發,這次同意了“那也行,我去看看你的新家。”
五斗櫥上供著一樽觀音,清水瓶里插著假花,墻上貼著西方往生世界。
他奶奶不光是青光眼的毛病,信佛是從幾年前患癌以后開始的,雖然化療控制住了癌細胞,醫生也提醒家屬,老年人的預后不好,還是有可能復發。
可能是今年,可能是明年,可能三年五年,誰也說不好什么時候。
但老人家自己心態還好,人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很多事都看開了,她躲著閻王,也早早做好了走的準備,去年讓孫子帶自己去發廊燙頭發,到照相館拍了張照片。
照片洗出來,用相框裝著,也放在五斗櫥上,是打算以后當遺照用的。
電視里男女嘉賓牽手成功,音樂大作,兩人都扭頭看了一眼。馮斂臣毫無波動,當老人的看了,也急著催他結婚。不過他奶奶跟母親吳滿香不一樣,倒不怎么催他生孩子
“你留不留后隨便你,但是身邊還是要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現在我在的時候,你還有個家能回,有個奶奶能喊,可是奶奶還能活幾年,將來等我一走,你身邊還有什么親近的人”
馮斂臣笑笑,又重新躺回去“您爭取長命百歲,我等該有的時候再說吧。”
他奶奶一邊數針,一邊突然想起來“之前不是都答應考慮找一個了嗎”
他揉了揉太陽穴,老人家會察言觀色,便又改口“但你別覺得有壓力,別為了帶給我看就匆忙決定,我的意思還是觀察觀察,人品要端正,最好能志同道合,才有共同話題。”
馮斂臣失笑“是,所以之前這個就欠考慮,當是吃一塹長一智,已經過去了。”
他聽著電視背景音,沒一會兒真睡著了,起來時天色已暗,身上搭了條毯子。馮斂臣穿上拖鞋,去廚房把剩菜熱了熱,兩個人就這樣解決了晚餐,他奶奶去收拾要帶走的換洗衣服。
這時馮斂臣拿出手機,才發現譚仕章發了個紅包。
留言說是員工福利,因為不知道他家老人吃不吃蛋糕的,于是折成現金給他打過來。
其實這種面面俱到的事,以前都是他做助理的幫董事長想著的,對客戶,對高管,還有對老板的家人朋友,各方面都要照顧到,譚仕章身邊沒有其他秘書,可見還要親自惦記著發。
知道是籠絡人心,馮斂臣不知為何,卻莫名覺得有點好笑,字斟句酌地回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