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注意力都在“遞了香帕”四個字上,顧遠琛腦中靈光一閃,漆黑瞳仁中似盛著好奇“女子遞香帕,是示愛的意思”
周錦川賊笑說“是啊,前陣子給你送香囊的王小姐,不也傾慕你么”
顧遠琛心中的好奇更甚“那送梳子呢”他懷中那把梳子很明顯是喬三姑娘故意丟給他的啊。
周錦川咧嘴一笑,他不學無術,但鬼主意甚多“當然是傾慕你,想要嫁給你的意思,想與你百年好合”
顧遠琛眉目間的少年氣更甚,抬手掐了掐高挺的鼻梁,唇角笑意顯出一絲難為情。
這樣不太好吧
才見了兩面,就想與他百、百年好合
呵,真是心機深重啊。
第一次見面用言語撩他。
第二次見面就送定情信物了,第三次真不知她會怎樣
如今的女孩子真是膽大直接
顧遠琛一手摁住了胸口的位置,又摸到了那把篦子,誠覺之事情又微妙了起來。
喬三姑娘想與他百年好合,他同意了么
院墻竹影婆娑,花木葳蕤。
一道身影一躍而過,剛好站穩之際,忽然一根木棍砸了過來。
“老爺子”
顧遠琛吃痛,憤憤喝了一聲。
老國公爺手中的木棍鑲嵌金邊,歷經數道工序打磨而成,甚是堅韌,不易扯斷,是顧家的家法棍。
老國公爺如今依舊身強體壯,兒子出事后,他親手送了兒媳入宮,這些年憑借一己之力抗下整個家族。
論起容貌,老國公爺年輕時候也是風流倜儻的兒郎,哪怕是如今,他的五官也立挺深邃,體格修韌,常年練武的習慣讓他氣度凌然。
“臭小子,跟我過來”
顧遠琛雖吃了一棍子,但表面上還算服從。他的身量已高過老國公爺,祖孫兩人性子相仿,這一年以來,祖孫倆時常大鬧國公府,上梁揭瓦已是常態。
邁入堂屋,老國公爺忽然轉過身,抬手指向顧遠琛,本要大罵幾句,又見這逆孫漲紅了一張臉,老國公爺愣是遲疑了一下“你臉怎么紅成了猴子屁股”
顧遠琛一噎“老爺子,你有話直說,少動手。”
老國公爺見少年紈绔不化,氣到花白須髯輕顫“可知哪里錯了”
顧遠琛腦子里還在想著梳子的事,聞言,他即便猜出了老國公爺的意思,也故意道“老爺子,你直說吧,省得我猜來猜去。”
老國公爺氣不打一處來,剛要抬手揍少年,卻發現這廝已經比自己高出些許。
他到底還是舍不得動手,氣吼吼道“你母親曾警告過你,讓你莫要對外界流露出任何真性情,你可還記得你難道忘了,你父親是如何失蹤顧家又是如何淪落到今日岌岌可危的境地”
顧遠琛漆黑瞳仁忽然暗了暗,像云遮旭日,一下就暗了下去。
母親,也就是容妃,是旁人不能提及的存在。
從前,顧遠琛聽見旁人提及母親,他會發瘋。
而今,少年從邊關歷練歸來,倒是懂得隱忍了,他垂在身側的手掌緊握成拳“祖父放心,孫兒如今這名聲就連娶妻都困難,宮里那位再怎么疑心,目前也不會對付我。您老放寬了心,孫兒還得給您養老送終呢。”
老國公爺聽了這話,怎就覺得不對勁
“閉嘴你今日去陸家,可查到了什么”
顧遠琛如實說“陸云卿謹慎的很,東西并不在書房。”
老國公爺應了一聲“嗯,切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顧家的兒郎,沒幾個全須全尾的了。”
顧遠琛“”
少年抿唇不語。
緘默許久,在老國公爺的幽怨中,顧遠琛走出了堂屋,煩悶無處發泄,只能一拳頭砸在了庭院中的玉蘭花枝干上。
隨著他一動作,藏在懷中的篦子硌到了他的胸膛,顧遠琛腦中忽然浮現出喬寧嬌俏的面龐,還有她那雙水潤的眸子。
此刻,好似有一陣春風拂面而來,裹挾花香,將少年心中的燥郁之氣,吹散了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