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寧依舊遠離了詩宴,就在附近的涼亭下靜坐。
上輩子當了十年的魂魄,無人可以看見她,亦無人可以聽見她,讓她習慣了獨處自洽。
喬寧不久之前的步子急了些,發絲微亂,她以為顧遠琛還會出現,遂為悅己者容,打算用荷包里的篦子梳發。
然而,她早晨備好的篦子不翼而飛了。
喬寧“”奇怪,難道是她記錯了早晨沒有將篦子放進去么
此刻,喬寧保持著垂首翻看荷包的姿勢,一抹寶藍色錦緞衣料映入眼底,她認出了陸云卿今日所穿的衣裳,尤其對他腰間的白玉墜甚是熟悉。她前世年少時,是當真心悅過他。但那段懵懂癡情已是過眼云煙,如今遇到陸云卿,心中再無波瀾,就仿佛當初的一腔癡情是假的一般。
喬寧也甚是詫異。
她甚至懷疑,她彼時所謂的心悅,并非真正的喜歡,而只是自幼就以為陸云卿是她的未婚夫,所以,將陸云卿擺在了未來夫君的位置上。
她抬首,對上了陸云卿笑容溫和的臉。
這人有兩幅面孔。
慈若暖風和煦;
可一旦毒起來,也如羅剎煞神。
陸云卿看著面前巴掌大的嬌俏面龐,她的眸子水潤純澈,正映著他的臉。他抬手,指尖輕彈了一下喬寧細嫩飽滿的額頭,嗓音溫柔“阿寧,方才去哪兒了我怎么沒看見你你在找什么”
“”喬寧額頭吃痛,抬手揉了揉,她水朦朦的眼,總讓人覺得懵懂純情。
她與陸云卿前世的婚約算是一場悲劇,誰都不是贏家。
陸云卿在成婚之前,還算善待她,但極少會做出這種親密的舉動。
喬寧本不想多話,她會將屬于喬婳的一切都還給她,其中也包括陸云卿。然而,陸云卿似乎記住了她的習性,她每次出門都會在荷包里放上一只梳子。
陸云卿何許人也,一眼看穿喬寧現狀,直接吩咐身邊小廝“去開我的私庫,取幾件玉篦子過來。”
喬寧本能拒絕“表哥,我不需要篦子,我房中還有好幾個。”
陸云卿笑意更甚“阿寧與我客氣什么我的東西,自是要給你。”
這話頗有歧義。
春風和煦,廊下銀鈴作響,半寸日光剛好落在少女清媚的面頰上,臉上的小絨毛也照得十分清楚,少女薄妝桃臉,花容月貌。乍一看上去,她分明沒有特意打扮,但再一看,又覺之恬靜嬌妍。
陸云卿一看見她,就會莫名安靜下來,仿佛可以將世間喧囂暫時拋之腦后。
陸云卿又說“阿寧也快及笄了吧及笄便是大姑娘了。”
本朝慣例,女子及笄后就可出閣嫁人。
喬寧啞然。
她這一世必定會主動提出退婚。
萬一陸云卿又為了找個替代品,將她稀里糊涂的娶了,那豈不是誤了他二人的終身
喬寧并不知自己具體哪日生辰,喬家就將撿到她的那天,當做了她的生辰。她今年大抵該及笄了。
“表哥,我”喬寧忽然不知該如何開口,她手上并無陸云卿將她視作替身的證據,此刻,她忽然想到了喬婳,眸子一亮,“表哥,母親的親生女兒就要找回來了,你可知曉表哥可一定要登門去看望她呢。”
喬婳才是與陸云卿有婚約的人。
在少女歡喜的目光中,陸云卿的劍眉微不可見的輕蹙。他這樣的人,心性與城府皆遠超同齡人,自是一眼看出了喬寧的小心思。不過,陸云卿臉上的異色轉瞬即逝,笑意依舊從容溫和“好,屆時我定登門,也正好可以看看你。”
喬寧“”
大可不必去看她了。
很快,小廝端著托盤過來,大漆托案擺放著三只精美玉梳,雕刻瓊花,蜿蜒攀枝,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喬寧只能收下“那就多謝表哥了。”
陸云卿親眼看著喬寧將玉梳手下,眼底神色似有一絲轉變。
這時,他眼角的余光看見長廊走來一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再度抬手輕拍了喬寧的發心“我們阿寧快些長大,表哥甚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