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想起裴將軍還有一位素未謀面的妾室。
這大抵就是那姑娘了。
他莫名盯著那粒梅花痣多看了一會兒。
再回過神時,只覺得頭頂一陣發涼,抬頭間,發現裴將軍擰眉看他的眼神銳利如刃。
李修清清嗓子坐直,斂正神色,拿帕子蓋在那纖白如玉的手腕上,摒心靜氣診脈。
片刻后,他納罕道“看這癥狀,三日前就有外寒入侵,挨到今日,正是燒熱發作的時候。不過倒是稀奇,按說這幾日天氣尚好,只要不是特意去淋雨,不該有這么嚴重的寒氣入體。”
裴元洵神色一凜,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沉聲道“可有大礙”
李修診完脈,語氣輕松道“還好,沒有大礙,不過得好好養一陣子。我開一道方子,先吃上一副藥退去燒熱,之后每日三次用藥,將養半個月就好了。”
李修醫術高明,診斷不會有錯,吩咐人按方子取藥煎煮,裴元洵又召東遠過來,他神色嚴肅得低語幾句,東遠點頭領命而去。
沒多久,去熱退寒的湯藥端了過來。
藥碗擱在床頭,裴元洵撩開床帳,沉聲喚姜沅醒來。
連喚幾次,姜沅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裴元洵道“起來,喝藥。”
姜沅緊蹙眉頭看著眼前的人,茫然地點了點頭。
裴元洵扶著她起來。
大掌觸碰到她的肩,他有些驚詫覺,本就纖薄的人,不過幾日未見,似乎消瘦了不少。
裴元洵沉默著拿來軟枕,讓姜沅倚靠在床頭。
他端來藥碗,遞到她唇邊,沉聲道“喝下去。”
他的語氣很嚴厲,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姜沅的眼睫輕輕一顫,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黑褐色的苦口湯藥,突然用力搖了搖頭,眼淚大顆大顆落了下來。
“我不想喝,”她轉過臉去,輕輕抽泣著說,“避子湯太苦了,我喝了只想吐,但又不能吐”
裴元洵愣住。
一向沉穩的面色罕見得起了波瀾。
片刻后,他的語氣溫和了一些“這不是避子湯,是治療風寒的,只有喝下,你才能退去燒熱。”
姜沅眨了眨迷蒙的眸子,頂著他似有實質的沉沉視線,不情不愿地接過藥碗。
艱難地喝完大半碗苦藥,人便又昏昏沉沉躺倒在榻上。
裴元洵撐膝坐在榻沿,凝視著她蒼白的臉頰。
小半個時辰后,姜沅的燒熱褪去,身上發了汗,鬢發濕漉漉地貼在耳旁。
裴元洵沉默著拿來干帕,一下一下給她擦去額上的汗。
東遠去而復返,隔著內室的門在外面回話“主子,是那車夫醉酒誤事,晚了兩天才接姨娘回來。”
香云寺在山腳下,本就比城內寒涼,雨勢也更大,不消說,她是在等人接她回府時,淋雨染了風寒。
府內庶務繁亂,他又忙于公務,竟一時忽略了她。
裴元洵垂眸看著她睡夢中微抿的唇角,沉著臉色沒有作聲。
東遠在外面道“主子,已按您吩咐,罰了車夫三十馬鞭。”
良久,室內傳來一聲淡淡的“嗯”。
姨娘今日睡在了慎思院的正房,東遠拿不準主子要睡哪里,況且姨娘染了風寒,萬一再過了病氣給將軍就不好了。
東遠撓了撓頭,斟酌著問道“主子今晚是在正房睡,還是去書房”
室內,裴元洵抬手掖了掖姜沅身畔的被角,低聲道“就在正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