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暮色四合,保和堂內亮起燈。
崔文年去往城郊村鎮診病,藥堂內便只留有姜沅坐診。
寫完最后一道藥方,姜沅揉了揉疲累的手腕起身,打算回宅子歇息。
剛收拾好診包藥箱的時候,崔文年恰從外邊看診回來。
他依然一身月白長袍,只是臉色不似以往溫和,卻有些發沉。
姜沅道“二哥,怎么了”
行醫看病,外出看診,并非人人都會敬重大夫,更有甚者,那些蠻不講理刁鉆難纏的,還會借著大夫看病不準的由頭倒打一耙,訛詐威脅。
姜沅看他臉色不妙,便有些擔心是這個。
不過崔文年搖了搖頭,勉強勾起唇角溫聲道“不是,看診很順利,只是”
他躊躇一瞬,含糊著說“遇到個以前認識的人。算了,不提她了”
他不想細說,姜沅便沒再追問。
崔文年前幾日出診遇到個疑難的病癥,一個中年男子犯了咳疾,本來幾劑湯藥下去應該減輕的病癥,卻不想這兩日卻變得嚴重起來,連著這幾日晚間他都在藥堂通宵翻閱醫書,看能否找出解決之道來。
崔玥送了飯菜過來,在后院煨藥的爐灶上熱著。
姜沅看他凈手坐下,又默默對燈翻起醫書來,便端了熱乎乎的蒸卷和四合菜放到醫案上,道“二哥,先用點飯菜墊墊肚子,你通宵研習,很傷身體,還是多注意飲食休息才好。”
說完,她端正地坐在對面,眉頭也微微蹙起,大有他不用飯她便不會離開的意思。
崔文年無奈地笑了笑。
闔上醫書,提著用飯。
他用飯很快,吃相卻優雅。
沒多久,飯菜見了底。
姜沅大功告成,微笑著起身,打算收拾盤碟。
崔文年不許她勞累,“你每日看診就夠累了,一個姑娘家,還懷著身孕,如此拼命學醫也就算了,這些收拾碗筷的事情,怎能還勞煩你動手”
說完,他抱著碗筷去清洗,還催她快點回去“天都要黑了,注意點腳下,早些回去,不然大姐又要擔心了。”
姜沅笑著道好。
初春三月的天氣,晚間的風尚還料峭。
姜沅裹緊身上的斗篷,順著青石小路往雙桂巷的方向走,雙手下意識搭在小腹處摸了摸。
這孩子已有五個月了,在她肚子里很乖,從不胡亂翻騰,也沒有讓她出現身體上的不適。
除了肚腹微微凸起些,她甚至時常忘了,再過四個月左右,她就會誕下個孩子了。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她偶爾會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時候是期盼。
她在這個世上,除了不會再有往來的賈大正與舅母,已無血脈相連的親人,而肚子里的孩兒,卻是真正獨屬于她的血親。
姜沅想著,腳下的步子便慢了些。
轉過拐角
時,眼角的余光無意瞥過,赫然發現不遠處有個姑娘默然站著,似乎一直在看著她。
姜沅微微一愣,迅速轉過頭去。
姑娘有十七八歲,身材纖細窈窕,膚白貌美,一雙瀲滟美目,穿著身桃色錦緞裙衫,看上去非富即貴。
視線不期然對上,那姑娘被姜沅發現,愣愣怔了一瞬。
隨即往她腰腹處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