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病患也是炭場的煤工,是個中年民婦,姓劉,都稱她為劉娘子。
相比來說,她的病情是其中最嚴重的了,此時人卻沒在醫堂。
她托人留了話,說是她丈夫前些日子買的一大扇獐子肉還沒吃完,她在醫堂養病,好幾天都沒回家,那獐子肉再放下去要壞了,所以,她昨天晚上就回家去了,說是把肉煮了做成臘腸,給她在南縣的各家親戚都送些過去,等她忙完了,明天再回醫堂來。
嚴鈺無語片刻,道“那獐子肉重要,還是看病重要為了些肉,連病都不看了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們辛辛苦苦來給她看病,今天這趟豈不是白來了”
姜沅以前出去義診過,知道鄉下人的日子清貧,在炭場做煤工的,每月所掙有限,他們本就是住在南縣郊鄉的鄉村,除了種田,平日再以做些煤工的活賺些錢銀補貼家用,那獐子肉也不便宜,節省慣了的人,自然是不舍得,別說一扇肉不舍得,要不是到南縣的醫堂來看病,花費全由炭場來付,他們是能挨就挨,連病也不舍得看的。
季秋明思忖片刻,道“姜大夫,劉娘子家離這里遠,這會兒去找她也要花費不少時間,既然她說明天回來,你就等明日再來給她診治吧。”
姜沅猶豫著點了點頭。
那劉娘子竟然還有力氣回家做臘腸,照著情況來說,病情應該好轉了些,昨日的時候,她還有氣無力,咳嗽難受,連走路都有些費勁,姜沅之前給她檢查的時候,發現她除了肺癥之外,兩條胳膊的上臂處還起了一些紅色的疹點,她在清肺散中加了一味黃花蒿,連續服用兩天后,她身上的疹點已經消退,只是咳嗽氣喘的毛病未見減輕,她此時不在醫堂,姜沅只能無功而返了。
季秋明送她與嚴鈺到醫堂外。
他要留在這里,觀察那些病患今日服藥后的情形,到下午時才能走,所以,便不能與她和嚴鈺一起回去了。
不過,待姜沅坐上馬車,那馬車正要啟動之前,季秋明卻叫住了她。
他站在馬車旁,一手負在身后,微微挑起長眉,笑著道“姜大夫,給你買了棗子,你帶回去給寧寧吧。”
他說完話,便把手伸了出來。
男子的大手骨節分明,勻稱修長,擱在他掌心中的,是一只包成四角形狀的碧綠荷葉,里面鼓鼓的,裝得是這里特產的大紅甜棗。
姜沅愣了愣,抬眸看向季秋明。
他今日為了方便看診,沒有穿慣常喜歡的月白色錦袍,而是一身淺藍色的直綴,發帶也是藍色的,沒有束得那么長,不像之前那么飄逸瀟灑,那雙俊俏的明亮眼眸看向她的時候,似乎帶著一抹小小的得意笑容。
他笑著道“你方才自己說過要買棗子
的,怎么這會兒反倒忘了,不過,不用急著感謝我,因為我”
說完,他變戲法似得又掏出一包棗子,挑起長眉道給每個人都買了一包,這份是給嚴姑娘的。”
姜沅看著他,展眸笑了起來,道“謝謝你,季大夫。”
待季秋明返回醫堂,馬車轆轆而行時,嚴鈺拆開她那包甜棗吃了起來。
不過,她一邊吃著,一邊若有所思地嘀咕道“姜大夫,我怎么覺得,我是沾了你和寧寧的光呢會不會季大夫想給你一個人買,又怕你不收,才特意給所有人都買的”
姜沅慢慢咬著一顆甜棗,那棗子新鮮飽滿,很甜很脆,她出了會兒神,才輕笑著否認“哪有的事,是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