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說,應該是身體無恙,姜沅看了他幾眼,便不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劉知府、安指揮使等幾人簇擁著一位身穿藍色錦袍,綁著藍色發帶的男子走了進來。
那人身姿高大挺拔,看著眼熟得很,只是那衣裳的樣式不曾見過,姜沅猶疑地看了好幾眼,最后才確定,那人竟是裴元洵。
她不由意外地瞪大了眼。
他那淺藍色錦袍是寬幅大袖,行走間發帶緩緩飄動,而幾位官員跟他低聲攀談期間,他始終揚唇微笑,時不時還溫聲說著什么,那劉知府似乎沒見過他這樣,驚得連話都說不怎么利索,頻頻拿衣袖拭額上冷汗。
姜沅看了他一會兒,便表情復雜地收回了視線。
沒多久,慶功宴開席,劉知府擦完額角的汗后,請裴將軍為眾人說上幾句話。
這次疫病,他以軍法監管南縣,無論從官職,還是功勞來說,理當都該發言一番的,裴元洵點頭應下。
東遠侯在不遠處,時刻注意主子的一舉一動,盡心盡力地履行自己的貼身小廝職責。
據他所知,要擱以往,這種場合下,將軍會不茍言笑地環視一圈,寥寥幾句肯定大家的功勞,然后端起酒杯率先一飲而盡,而后便會入席歸座,讓眾人開始宴飲。
不過,將軍今日倒是顯得十分有興致多說幾句。
他展眸看了眼廳內眾人,微笑著道“今日參宴的,都是在疫病中的有功之人,有我們杏林醫署和南縣的大夫,也有府兵吏員。首先,我要衷心地稱贊各位大夫,諸位不懼疫病,不辭勞苦,精神可嘉,那麻風疫病雖然可怕,卻沒想到,諸位更是能醫妙手,把那疫病打得片甲不留,狼奔逃竄,再不敢戀戰片刻。而除了大夫們,我們各位府兵差役也功不可沒,你們堅守軍令,忠心職守,正是因為你們,南縣的疫病才得以盡快清除。各位表現得實在出色,裴某實在無以為敬,今日,就吟詩一首,以表慶賀。”
就在吟詩那兩個字落下后,東遠以為自己聽錯了,頓時瞪大了那雙眼睛,而與此同時,他
下意識看了一眼與主子隔了幾個席位的姜大夫,她的表情也分外震驚,而且,姜大夫方才似乎吃了幾口酒釀圓子,就在主子話音落下的時候,她那攪著酒釀圓子的調羹,似乎定在了碗里,許久沒再移動。
裴元洵揚眉一笑,拂袖起身。
他環視一周,銳利視線蜻蜓點水般落在姜沅身上,看她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方向,他便悄然收回視線,面向眾人微笑朗聲道“月黑冷風緊,疫病夤夜至,能醫皆出爐,衛兵披甲至,巾幗述藥方,須眉不遑讓,兵刃方出鞘,麻風遁無形,金烏當空掛,南縣復回春。”
吟誦完畢,贏得廳內一片叫好聲不絕。
就在東遠以為主子的表現到此為止時,只見他家主子沉吟片刻,長眉一挑,笑道“不如,裴某留下墨跡,也算是不負諸位今日相聚于此了。”
他說完,劉知府立刻差人過來呈上筆墨紙硯。
裴元洵撩開寬幅大袖,當場揮毫潑墨,寫下詩作。
廳內的不遠處,姜沅坐在酒案之后,一向溫婉柔和的臉龐表情十分復雜。
半晌后,她低下頭默默吃了幾個酒釀圓子,好壓一壓心頭難言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待幾位官員依次說了幾句后,劉知府主持道“此次疫病防控,季大夫和姜大夫功不可沒,現在,就請季大夫做為大夫的代表,為我們大家致言幾句。”
話音落下,季秋明站起身來,默然環視一周。
就在姜沅勾唇看著他,以為他會向以往那樣侃侃而談時,他卻只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端起酒桌上一大海碗酒,沉聲道“季某敬各位一盞,萬千言語,盡在酒中。”
他把酒端到近前,仰首一口飲盡,那利落飲酒的姿態,引起一片叫好聲。
看他飲酒的模樣,姜沅實在愣了許久,她還以為,季大夫是那種溫雅風趣的公子,不會以這種豪爽的姿態飲酒呢。
不過,喝完酒后,季秋明環視一周,視線與她對視片刻,唇畔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片刻后,他轉過去,面向眾人道“季某獻丑,想給諸位耍一套拳法。”
話音落下,嚴鈺忽地扭過頭來,滿臉震驚得對姜沅道“我耳朵沒出毛病吧,他要干什么練拳”
姜沅也十分意外,不過她剛才聽得很清楚,便點了點頭道“沒錯,季大夫,他是說要打拳。”
就在兩人說話間,季秋明已離開席位,來到廳內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