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洵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長指卻悄然握起。
其實,他想問她,魏王就要登基了,此時她離開,是不是意味著,她與蕭弘源已沒有什么干系,不過,這話直白而危險,生怕得到不想聽到的答案,他不愿直接開口相問。
沉默良久后,他看了一眼姜沅,不動聲色道“此番去了,何時再回來”
姜沅輕笑了笑,道“我想,應該不會很快回來了。此前我離開保和堂,去杏林醫署拜師學醫,是為了提高自己的醫術,只不過,這中間經歷了許多事,現在我醫術有所提高,也終于可以回去了。等回到保和堂,我還有許多事要做,如果母親和寧寧也喜歡那里的話,那就更好不過了,也許我們會大部分時間呆在那里,待以后想回來了,再偶爾回京都一次。”
清遠縣地處偏僻,那里的醫堂醫術都遠不比上興州與京都,女子行醫者更是寥寥無幾,那是姜沅的第二個故鄉,她對那里感情很深,這次回去,她只想將保和堂擴大一些,再招收一些醫徒,像譚師傅那樣,授醫講學,治病救人,把自己所學所得傳授下去。
她心中有夢,所以,提起以后的規劃,那雙眸子神采飛揚,熠熠生輝。
裴元洵黑沉眼眸一動不動地看著她,連他自己都不曾發覺,聽完她的話,他的唇角已不自覺勾起。
她未來的人生計劃之中,有母親,有寧寧,有她的醫術,唯獨沒有蕭弘源。
這些,足以讓他心緒澎湃激動,難以再冷靜自持。
片刻后,他悄然伸出大掌覆上左臂,那剛勁修挺的長指稍一用力,數日前那未曾愈合的箭傷,此時重又裂開。
姜沅聽到身畔的人低低輕嘶了一聲。
她迅速轉過頭去。
只見將軍劍眉緊擰,左臂以一個不自然的姿勢屈起,他垂眸看著傷口處已滲透外袍的殷紅血跡,神情苦惱又無措。
姜沅驚了一瞬,忙走近去看他的胳膊,道“是不是傷口還沒好,將軍可是疼了”
她的秀眉微微蹙起,因擔心他的傷情,看上去十分著急。
他確定,她是在關心他,并非因為她是大夫,而是隱藏在心底的
,對他的在意。
裴元洵不動聲色勾起唇角,嘴里卻道“箭簇有毒,想是余毒未清,又裂開了。”
姜沅擔心不已,很快帶他到了自己住的艙室。
待坐下后,裴元洵挽起衣袖,露出精壯結實的長臂,在左臂上方靠近肩膀處,有一個大約長寬各兩寸的傷口,那傷口本已快要愈合,此時卻血流迸濺,看上去猙獰嚇人。
姜沅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種箭傷,傷及血肉還是其次,最怕得是箭簇穿透骨頭,毒藥遺留骨中,姜沅擰眉道“將軍中箭之后,可有軍醫及時看過”
裴元洵道“看過,已刮骨療毒,無妨。”
聽到刮骨那兩個字,姜沅的頭皮一緊,握住藥瓶的手差點抖了抖。
那刮骨之痛,常人幾乎難以承受,他說得卻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心頭莫名抽疼了一下,姜沅抿緊了唇,沒再說話。
她低著頭,將金創藥粉倒在他的傷口處,然后取來潔白的細布,一圈一圈,仔細地纏在他的傷處。
裴元洵肅然端坐,一眨不眨地盯著姜沅的側臉。
她在很專注地處理他的傷口,所以不曾注意到他沉甸甸的眼神。
但離得太近,她身上熟悉的清香重又襲來,絲絲縷縷,縈繞在肺腑之中,讓人難以沉穩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