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放在柜頂的書十分可疑,興許就是那不正經的書,姜沅踮腳去夠。
她今日穿得是一件掐腰藕荷色上衫,伸臂去拿書時,露出一小截纖細白皙的腰肢,那抹細膩柔軟的春光在眼前閃過,裴元洵站在原地未動,眸色卻暗了暗。
片刻后,他長臂一伸,只聽一聲女子輕柔的驚呼,轉眼間,他又把姜沅撈到了懷里。
他俯身靠近,微冷的清霜氣息重又縈繞過來,剛勁有力的長指伸出,輕輕在那嬌艷的唇上摩挲片刻,姜沅怔怔著還沒有反應過來,耳旁又響起他低沉微啞的聲音“再練習一遍。”
書肆老板誠不欺人,悉數記誦,熟練運用,果然能得其中之妙,只是那下冊需要成婚之后再觀摩學習,而回到京都之后,姜沅忙著籌備醫館開張,根本無暇分神思考其他的事,是以,定親成婚之事裴元洵不得不暫時難耐地按下,只能尋到合適的機會向她提及。
這日,從樞密院下值回府,他照常去如意堂陪母親用飯。
不過,今日除了他和二妹,二弟也已到了堂內。
這些時日,裴元浚一心撲在公務上,經常忙到深夜才回府。半個月前,他還去江城辦了一趟差,查清了經年累積的一樁稅案,差事竟辦得意外得不錯。以前,裴元浚是憑著兄長的軍功得官家封賞了個清閑的虛職,那差事也是可做可不做的,他也極少去戶部領差,這次他卻一反常態,不再去飲酒會友,而是認真踏實地辦事,就在今日朝堂議事時,那戶部尚書還特意提及此事,在裴元洵面前,對他這位親弟大大稱贊了一番。
所以,在堂內看到二弟,裴元洵便擰眉多打量了他幾眼。
自打鄭金珠帶著兒子離開將軍府后,二弟容貌清瘦了許多,因為在外辦差,白凈的膚色也曬黑了,手里經常搖著的那把折扇不知拋到了何處,說話做事也沉穩許多,不再像以往那般談笑風生散漫隨意。
二弟行事穩重了,裴元洵頗覺欣慰,只是殷老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頭。
元浚這樣,還不是因為金珠走了。當初長子瞞過眾人,蕭氏與沈氏要對將軍府發難,鄭金珠扔下和離書帶著孩子離開了將軍府,她這種做法是為了自保,但這樣太讓人心寒。
捫心自問,她覺得她這個做婆婆的對金珠是不錯的。
自打她嫁到將軍府,一府中饋悉由她打理,知道她操勞,少陵年紀也小,所以,她從未要求金珠晨昏定省,那些繁瑣禮節,她也是能省就省,不予計較,而對少陵少煦這兩個孫子,她這個做祖母的,更是掏心窩子疼愛,可她怎么都沒想到,率先卷著家財離開將軍府的,會是這個兒媳。而當初她認為心機攀附長子的姜沅,卻在府里落難時,不計前嫌地伸手相助,想及此,殷老夫人心頭沉甸甸的,更不是滋味了。
她是侯府嫡女出身,當初嫁給丈夫,也是一對好姻緣,丈夫在世時,夫妻兩個恩愛和睦,相敬如賓,她本以為,這是兩人門當戶對的緣故,所以,給孩子定親,她找的都是門當戶對的親家。
鄭金珠是伯爵府的嫡女,容源是侯府世子,可裴家失勢時,容家休棄了元瀅,鄭家與元浚和離,這些她自以為兒女最好的姻緣,卻一個一個都是為了攀附長子的權勢,一旦裴家倒下,他們是第一個跳出來劃清界限,甚至落井下石的。
殷老夫人悶悶喝了口參湯,嘗到那參湯的味道,不由又有些發怔。
這參湯的方子,當初還是姜沅進府是給她調的,她已喝了足足有六年了吧,姜沅在將軍府呆了兩年,離開卻已快四年了,時間一晃而過,這方子見效雖慢,但六年的時間,足以讓她的心疾痊愈了。
她的心疾痊愈了,便不再容易生氣動怒,心思比以往清明了不少,如今再看人想事,對以往的所作所為,便生出許多想要彌補的悔意。
就在殷老夫人默默出神時,裴元瀅吃了一口茯苓糕,突然道“這外頭買的茯苓糕,還是不如咱們府里做的好吃,甜香軟糯,我就愛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