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書在石墩上磕磕煙袋,直起腰仍往西南望“等大壯回來,咱們屯就挑糧食換藥去給金家窯那起子人臉了,白耽擱這幾天”
岑大柱從懷里掏出個小布袋,小心翼翼地捏出一小撮金黃的煙絲放在裁的整整齊齊的煙紙上,三根手指頭來回搓動,眨眼睛就搓好了卷煙。
旁邊王胡子忙劃拉了火柴給他點上,討好的說“三哥,也給我張煙紙唄。”
岑大柱斜他一眼“我姑娘將給我裁的,你讓你家閨女給你絞去。”
另兩個都笑話王胡子“他哪舍得指使他閨女,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叫彩鍛拿剪子不得把他心膽給嚇出來。”
“滾滾滾我家彩鍛才多大將來肯定跟她鈴鐺姐姐一樣巧手又孝順,看裁的那煙紙正正好。”
岑大柱耐不過王胡子,只得從口袋里捻出一小張煙紙,還顯擺似的把那紙擎高了先讓人看她閨女寫的字“我閨女算數學的最好,鄉里老師都夸嘞,說鈴鐺將來許能上縣里當工人”
三個民兵都笑,“那可得緊著把藥換來,不然跟去年似的沒換夠藥,開春鈴鐺凍了臉嫌丑不肯出門上學可咋辦”
老支書從鼻子里哼出一聲“正是這個話,咱去年沒料著年后的倒春寒那么厲害,沒換夠藥叫屯里老少糟了好些罪,今年可得換足了”
王胡子看看四周,見沒外人,才低聲問“老支書,今年咱家里都攢了些風雞,我家還有半只獐子,金家窯鬧得這一陣妖風,自家吃的話傳出味去,說不得就又有那舉報的人。不如還是壓在筐子底下,換給老仙姑肅靜”
岑大柱也道“老仙姑厚道,去年給我老娘配了半筐的藥,就收了兩條鹿尾算數。今年我想著等咱們屯換完,偷摸打頭鹿收拾干凈了夜里悄悄送山上去。”
這話他已與隊長并這幾個兄弟商量好了的,當下說出來就等老支書點個頭。
稍一思索,老支書便應道“都行。只不能晚上送去,晚上去得走金家窯那邊的大路,得防著金家窯那邊有人守道。你們幾個不比咱們屯換藥時去的人多,萬一叫人搜了筐可了不得你們把鹿拾掇利索,還是擱筐里背上從南山小道上走,換完藥第二日便去,晚了我怕老仙姑提前封山。我家里還有親家送來的半只狍子,到時也給老仙姑帶上。”
眾人商量完,便散了,幾個壯漢仍舊回地頭干活,只留老支書等著回信。
下半晌,村頭的大鐘又響了起來,這次是三響一停,意思是召集屯里人來商量事,每家出個當家人就行。
不咸屯有百多戶人家,算是遠近比較大的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