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嘛,屯子口的民兵們已經接待了幾個找來的供銷社業務員了。今天值守的女民兵還特意來跟魏春興說,讓他看著點金環蜂群,這群蜂忒讓人稀罕,不僅能驅偷苗的麻雀,還會看家也不知道小仙姑咋訓的,有那不是本屯的人,在屯里采蜜的蜂群就分出兩只跟上去了。來的民兵是今年剛選進隊伍的五個女民兵之一,女兵說話嘎嘣脆“不是怕蜇了他們,咱們屯的金環蜂不蜇人。是怕這些人瞧出好來,萬一趁咱們不注意脫下衣裳套去一兩只的,那可不行”
“王胡子他們蹲在人家供銷站門口,本來也不是鋸嘴硬蹲著,散過一圈酒后那人才聚的多嘞,別的不好找,上了年紀的老頭可太多了”年輕力壯的都得上工,有閑工夫湊熱鬧的可不就是老人多么,因為是酒,尤其聚來的老頭更多。要賣的好還就得指望這些老頭,畢竟農村少有分家的,那家里大權多在老頭老太身上,年輕人說饞酒可能會被嗤,但辛苦一輩子的老頭想喝杯緩緩身上的老傷,一般人家沒有不應的。
“反正也是閑磕牙,打聽這事還給添個話頭嘞。”魏春興喝了兩口水,就擔起扁擔出去了。
人走遠了魏春鳳才反應過來,趕忙去西廂看,果然一壇子酒都沒留下林星火釀的第二批酒全都給挑走了
魏春鳳咬牙切齒“胳膊肘往外拐”她們姊弟私下里說好了,以后就一心一意跟著小仙姑干,自此姐弟倆更是綁的緊了,眼見著感情又回去她沒出嫁前那樣心貼心了,但這臭小子可好,都沒想起給他親姐留一點兒
魏春鳳為了跟著林星火干,連婦女主任都不當了沒錯,新選舉出來的婦女主任還是她,但魏春鳳一來覺得跟著林星火心里更踏實;二來么,她前頭男人陳來福又再婚了,娶的還是之前死不承認跟他有關系的金寡婦,因為金寡婦不肯離開金家窯,陳來福還舔著臉跟人家過去了,把他爹娘都給摞空地里了。陳老娘總是打著找孫女的名義跟魏春鳳說軟和話,鬧得魏春鳳都不愿進屯里去了陳老娘迷信,小仙姑的地方她才不敢鬧騰呢。
衛生站暫時沒事情,林星火要回坡上,出門前她指點魏春鳳“春興前兒跟魏奶奶要了幾個干葫蘆,你去找找”最近屯里去年弄的干葫蘆都成緊俏玩意了,還不是為了裝酒
林星火往坡上走,北面往這邊趕的人看見了,遠遠就喊“姑林姑那個星火姑您停停腳,俺們找您有事兒。”
跑來的正是魏春鳳前任公婆陳老娘和陳老頭。
被個能當她奶奶的老太太叫“姑”,林星火沒忍住哆嗦了下,聽見動靜出來擋事的魏春鳳樂了“還沒習慣吶”
林星火心里嘆氣,這能習慣
魏春鳳笑道“這也就是咱們屯,人戶都是各姓湊一堆的。像別的村,好些都只有兩三個大姓,全村人都能論上親戚,不出五服的也多的是,八十的老漢叫八歲的娃爺爺的都有你說有啥好不自在的”
這還得從林星火成了“鄉老會”的一員說起,那里面都是德高望重的伯伯大娘、爺爺奶奶,大伙兒再叫“小仙姑”就有點格格不入,于是有人開始叫“仙姑”,但這又顯得沒那么親,還跟金家窯那個裝神弄鬼的私底下接事的香頭重了。也不知道哪個先叫“姑”的,大家伙兒一聽,這好哇,不僅給小仙姑抬了輩分還論了親戚呀,于是
但有一點不跟那輩分高的一樣,都親親熱熱的稱呼她“姑”是當爹的喊林星火姑,做兒子的也叫她姑,下面的小孫子一式兒的姑林星火習慣起來真怪不容易,兔猻因為看她扭曲的神情沒忍住笑,再次得罪了還沒完全消氣的小伙伴,這兩天都不許它粘人。
“姑”陳老娘一口一個姑叫的親熱,“俺們尋你有點事。”
“有啥事跟我說就行”魏春鳳有點生氣“就你兒子那點破事,你還真敢來擾小仙姑的清靜”
陳老娘一把拂開她“跟你說不著你都跟我兒離啦,你管的著我現在兒媳婦的肚子嗎”
轉臉又是一副笑臉“昨兒您侄兒捎信來了,說他媳婦吃不下飯,喝碴子粥就吐,我尋思著可能是有了,您看能不能給侄兒媳婦瞧瞧懷相主要是您侄兒媳婦都三十啦,這地呀,有點老啦,耕的好種的上是您侄兒的能耐但懷的咋樣俺們都懸著心吶。姑,您要有空,俺們花錢借大隊的騾車送您去送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