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計劃跟不上變化,天都夜了的時候小陳騎著自行車從縣里趕來了,說勞改農場今天半夜搬,明兒一早趕在社員上工前就得遷移進去。
才起的屋子哪能住人連炕都還沒來及砌,怎么烘屋子把大隊長為難的,只能來求林星火。
次日天將蒙蒙亮,一輛載滿人的拖拉機就停在了西山坡隘口處。
這回連縣里一把手的張主任也來了,拖拉機沒進屯,老支書、大隊長和林星火等在那里接應著。
張主任從車兜里跳下來,軍大衣都給寒風吹透了,伸著凍僵的雙手就來跟老支書握手“陳支書,多謝多謝”就給了人家大隊幾天時間,真不是縣里誠心難為人。
賀慶跺跺腳,低聲說“那起子人鬧得很不像樣,真叫他們戳哄起一大批學生和年輕工人,要再不遷移,恐怕就給堵那邊走不了了”一群人鬧哄哄的要拿人游街,定下的頭一個對象是解放前松縣的大地主。可這縣里能拎出來斗爭的也就有數的幾個,賀慶他們生怕這群娃腦子快再想起縣邊子上還有勞改農場這回事,一點不敢耽擱就叫小陳報信來了。
張主任搓了把臉,望了一眼依偎在車斗里不敢下車的老者們,心下一酸“能叫咱們社員幫忙挖些地窩子嗎”沒有泥巴房,有個能遮風擋雪的地窩子也成,熬過去這一冬他再想辦法。
黃大壯一愣,這才想起小陳急著趕路又累又凍給放倒了,昨晚上就起了高燒,現在還起不來身,怪不得領導不知道河谷那邊的屋子已經建好了呢。
“河谷地的屋子起好了。”黃大壯不會跟領導表功,只干巴巴的來了這么一句。
這么快張主任聽后沒來得及高興心先涼了半截,憂心忡忡的思量這樣的泥草房能不能抗住接下來的大雪但他也知道這邊給的任務太急太重,半句質疑的話也沒說。
時候不等人,張主任讓司機趕緊攙下車斗里的人來。一個五十歲上下、頭發花白高大瘦削的老者率先跳下了拖拉機,隨后幫著司機接人,這時不咸屯的三人才發現車斗最中央還有兩個用軍大衣裹著的五六歲的孩子。
黃大壯趕忙上前幫忙抱下孩子,順便幫忙把那些瘦弱的跳不下來的老人也給抱下來。
這些人的行李少的可憐,除了把棉的夾的都給穿在身上的衣服,每個人手里只有個小小的草編的兜子,連打補丁的包袱皮都沒有。
“鋪蓋之后我再想法子運來。”張主任道,鋪蓋忒占地方,這一輛拖拉機根本裝不下那么些人和行李,再調一輛的話就太顯眼了,其實下回送行李的時候張主任都不能再調動汽車了,估計只能用馬車悄悄的運送。
看這群人的模樣,就能猜到那些鋪蓋得破爛成啥樣。老支書便道“咱們大隊倉庫里還有替換下來的老棉花和早些年積攢的毛氈子,能暫時抵用抵用。”農家人都儉省,就算今年棉花豐收,大家也不舍得把那些灰突突結塊的老棉花胎白扔了,稍微好點的各家都給利用起來了,最孬的給集中堆到大隊里了,想著能填到草編的簾子里掛在集體屋子的門窗上使。
老頭說的“暫時抵用抵用”的意思自然是做了好的再給換下來。張主任卻以為是暫時借給使一使,即便這樣他就很知足了,握著老頭的手一個勁道謝。
老支書沒再多說。他還得看看這些人是不是被冤枉的好人,不咸屯從建村起的老規矩就是“有貢獻才能落戶”,這些人雖然用不著分宅基地,但也得有付出才能配得上新鋪蓋。
五十多口子人相互攙扶著站在風口上,張主任等都看老支書,等著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