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火心里酸酸的,榮師伯節儉的很,他那床破葦席都毛的扎人了,“您別麻煩,家里真有。”
“好孩子,聽話”榮伯岑將新發下來的工資全塞進林星火的口袋里,他是真不放心讓這么個孩子在外頭撲騰,且師弟那身體,萬一有錢才能救命,他有心提醒一句“蓮池”,但又害怕害了孩子。
榮伯岑有些后悔,他就不該學師父師娘,沒事搗騰那藏寶于池的事干啥還不如存著工資,這會要是能一把給出萬把塊,師弟和孩子有錢傍身也能多點底氣
榮伯岑已經打了申請,申請先預支幾個月到一年的工資,能預支多少就多少。這事可給他原單位難為壞了,單位是能夠預支工資,而且還不難辦,只要員工自己跟出納說好就行。但這也得是榮伯岑還在崗位上才行吶,雖說他現在工資和各種待遇都照發,可以后誰說得準,萬一咯嘣徹底下放,那可就是一筆壞賬了榮伯岑工資級別可高呢,一年工資都快五千元了都,誰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偏偏這位現在名義上仍舊是部里的一把手,那幫子奪權的人再蹦跶,頭頂上的牌子仍舊是“臨時領導小組”,只要臨時的帽子不摘,榮伯岑就仍然是部長。榮伯岑雖然嚴肅,但性情正直,處事手段也仁厚,他那起子老下屬碰頭商量了幾回,決定咬咬牙先預支給領導半年工資。而且出納還將那張特別的申請表給燒了,這就是大家要一起扛的意思。
半年也兩千多呢,他們這也不是盈利的生產部門,而且還是運動興起后整的最厲害的清水衙門,轉圜了倆月,才在不驚動外人的情況下將這筆錢弄好。
可這時候,隨著一代偉人的落幕,形勢已然大為不同。
榮伯岑率先從翰林故宅改的水榭療養康復,而小三合院外的站崗人員已經撤了一月之久。
“我當初將你師父安置進灑金胡同,就是為了那邊有點保障”坐著師侄的牛車走在熱鬧的大街上,榮伯岑終于能將這話說出來了。他才知道看守小三合院的人撤走之后,這幾個人依舊沒動那蓮池里的東西,那是怎么提前把他活動出來的
他想起來曾被師弟打發去看過他的那個年輕小伙子,雖然師弟只帶話說是師侄的同鄉,但榮伯岑估摸著那就是師弟給徒弟選定的佳婿,據說那孩子的手特別巧“你師父沒擺弄什么東西吧”青銅器,那是國之瑰寶,就算運動興起也沒耽擱這一行,而且過去幾年簡直就是重大考古發掘井噴時期,就榮伯岑心里有數的還有好幾處殷商大墓已經提交了申請榮伯岑最害怕的就是方同儉弄出點什么贗品,這個師弟動手能力不成,但理論知識那是真厲害,年少時就曾伙同好友弄出些玩意,琉璃廠的老掌柜都鑒走了眼。
榮伯岑心急如焚,一面對師弟的身體憂心不已,一面又怕他真的借著商婦好墓的東風弄出什么物件來。榮伯岑已經主動把師弟闖禍的因由自動自覺的背在了自己身上,認定師弟拖著殘軀弄這檔子事是為了把他這師兄救出來
自從本月上旬紅日轟然墜地后,失去制約同時也失去倚仗的團體徹底瘋魔,鬧出來的那動靜越來越大,而隱藏在臺面之下的手段也益發酷烈京郊另一處所謂療養院中,接連十多位老同志去世,而療養院以“悲傷過度”掩蓋死因,接著又是某某要員誤食耗子藥入院治療,但被小團體長期把持的宣傳口卻聲稱其是“闌尾炎”場面上情勢尚好,但私底下誰不是人人自危。小三合院里眾人擔心本來只要等到小團體倒臺就能恢復工作的榮伯岑,就出腦的出腦、動手的動手、實施的實施,合力把人撈了出來。
林星火想了想方師父書房里如今快擺滿的百寶閣,也不好說他沒擺弄什么東西。但提前把師伯弄出來確實沒用到那些物件,只是花了些烏年練手的金銀器。
金銀器這種東西不管年代是不是久遠,工藝和本身材料就價值不菲,這會子反倒比古董更有行情。甚至無需打通更多路子,只是喂飽了唐全力,他就痛快放了人。
“領袖說槍桿子里面出政權還沒唐全力看的清”唐全力都知道沒有武裝力量,那些癡星妄想根本沒戲。
榮伯岑輕輕拍了拍師侄的肩膀,按捺住心焦低聲說“在上個月,以警惕修正翻案的名義提出要進一步武裝某地民兵,搞備用武裝,但領袖當時沒有同意。”其實若不是三月份的時候捉住了領袖那位侄子派往奉天的親信,使得那人在領袖面前失去信任,領袖病中還真可能同意這個主意,因為“否定運動”確實是老人家不能忍受的逆鱗。
也就是說差一點就摸到了些槍桿子。
或是正是因為這些籌謀未能成,這些人才愈發瘋狂,原本還只是以各種手段迫害人,現在開始直接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