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伯岑郁郁的嘆了口氣,只盼著少流一些血。
只是到了灑金胡同,榮伯岑的心神都被這扇熟悉的大門的吸引走了,一門之隔,不知師弟現今如何了。
烏年打開大門,榮伯岑沒看到師弟,登時心里一沉,沒來得及跟小輩說話,跳下車徑直往里面去了。
榮伯岑直奔書房,這里曾是師娘最愛之處,寬敞軒亮,既能在南窗下讀書,又能經由后室觀景菱窗覽蓮池曲水。在師娘走后,這一處也成了師弟最長待的地方,只要人還能起身,那師弟絕不愿將時光浪費在臥房的。
但書房也無人。
而那架最顯眼的百寶格中擺滿了各色“古董”器物。榮伯岑的腿跟灌了鉛似的,站在門檻外怔怔的看那一架精美異常的寶貝,一個等比縮小的青銅鼎生生刺痛了老頭的眼,他的心跟掉井里似的,那最害怕的猜測成真了。
“榮師伯,方師父在后院。”烏年一面幫林星火搬東西,一面揚聲提醒了一句。要真讓榮老頭在小輩面前掉了眼淚,始作俑者的方老頭肯定要把賬落別人頭上。家里一大一小兩個女子都是老頭的掌珠,那倒霉的只有他一個。
榮伯岑掩飾的低頭擦了擦眼,稍稍清明了些,覺著小輩神情自然,師弟縱然虛弱些,也當無礙。
他熟門熟路的從書房隱藏的小門直接去了后面,就看到從蓮池引出來的那彎淺淺曲水中居然有錦鯉悠然游動,水面上還浮著京市不多見的碗口大的白睡蓮榮伯岑此時才發現,這院子未免打理的有些過于好了。
順著曲水,踩在新鋪的鵝卵石小路上,榮伯岑摸了摸枝葉繁茂的老梅樹,心中更添了一份忐忑猶疑之情。
轉過梅樹和新堆砌的奇石假山,眼前豁然開朗
一架熟悉的躺椅正背對著蓮池,面對著不知什么時候栽種的翠竹而置。
榮伯岑無暇看那翠竹幽徑,只盯著那露出一點發頂的躺椅佇立不動。
“嗐真沒勁”躺椅上的發頂突然扭動,方同儉抱怨一聲,也不知道他身下的躺椅是什么構造,他腳一動,那躺椅居然轉了起來,瞬間正面向榮伯岑。
方同儉是聽見師兄的腳步,故意把躺椅轉過去,想要在師兄繞到他面前時嚇人一跳,結果師兄這個人還是十年如一日的沒趣兒,竟然看個躺椅都能看十分鐘
方同儉完全忘了他當時回京時候“近鄉情更怯”的復雜心情了,完全不體諒人。
于是落在榮伯岑眼中的就是抱著個胖娃娃的神采飛揚的師弟
他想象中那個拖著殘軀為自己籌謀、還有記憶里數月前蠟黃瘦弱的身影全都被一張稍圓潤的面龐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