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同儉還不知道自家孩子那小一百畝地里都是好東西么,他自來是個胳膊肘往里戳的人,這種好事可不能忘了在勞改農場對他多有照顧的寧老頭。
“這個好。”榮伯岑不認識寧邦炎,但他也對這位老將早有耳聞,“星火農場的東西好,好東西就該給咱們人民子弟兵供上。”還有人在他耳邊嘀咕什么特供,叫榮伯岑說,這種早年間跟著北方蘇姓老大哥學的制度就很不合理,不合理的程度跟華僑商店一樣,為小部分人高待遇服務必然會滋生特權思想
榮伯岑思緒轉著轉著就一發不可收拾,但他也沒忘了提醒侄女注意沒錯兒,自從有了林貝果這個大寶貝之后,方同儉就不樂意人家誤會林星火是他孫女了,而是強調師徒輩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什么的七彎八繞的也就是表示林貝果才是大孫女兒。
老頭心,海底針。這人就是覺著重孫女比孫女要遠一重,也嫌棄人家把他叫老了試想一下,全家福照片上,他抱著大胖孫女坐在當間,星火和烏年并肩站在他倆身后,顯見的就是爺爺、女兒、孫女三代人,這才像一家人么那要是變成太爺爺、孫女、重孫女,味兒就變了不是
榮老一輩子也沒琢磨明白師弟腦子里那點別扭勁兒,但這不妨礙老先生從善如流,在林星火還沒注意到自己悄沒聲兒的抬輩時,他跟人介紹林星火和烏年的時候,就從師侄變成侄女、侄兒。
“你那農莊弄得好,種的東西養人,口味也好。”榮伯岑告訴侄女,“有人注意著了,說可以將你農場的出產舉薦到特供小組。我給拒了,順帶查了查那人,是個會鉆營的,倒也沒別的不妥。”
“是什么人,鼻子那么靈”方同儉道。
倒未必是鼻子靈,榮老想,興許只是想借機會利益交換罷了,因著招生制度要改,許多人都聽到了風聲,于是想攀到教育組這棵眼見開始返青的大樹上的投機者也就越來越多了。不止榮伯岑,實際上教育組的資歷和職位都最低的小干事們最近過的那日子都跟開鍋的水似的,只是這么個能把手伸進特供名額的人還是比較少見的,所以這人才敢大著膽子直接找到榮伯岑這里。
榮伯岑不欲多說,只說“是個新調進部里的科長。沒事兒,都有人看著呢。”
方同儉有點憂心,陪大孫女扔繡球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林星火見狀,主動說“我給師伯繡了一道平安符,現在給師伯掛上罷”
“掛上,掛上。”方同儉趕忙說,那平安符他也有,雖然沒用上過,但松縣賀慶可是沒少跟他嘀咕這符多靈驗。跟徒弟一家子住一院子這么久,方同儉漸漸也知道了些修士的事情,比如那紙符不如木符,木符呢,又比不上那種在水一樣綾子上繡的布符只不過最后這種最難得,方老頭看見過好幾次,星火丫頭繡著繡著那綾子就起了黑火,瞬間連布帶線都給燒沒了。要是躲閃不及,黑火就會順著絲線一路燒掉牛毛金針,然后哧溜一下鉆進丫頭的手里,她手上的筋脈立刻就變成黑色顯露出來,這之后好幾天都消不下去。
榮伯岑哭笑不得,他到底工作繁忙,在這邊時間短,雖聽說侄女是個有奇能的老居士養大的,當地都叫這一老一小為“仙姑”,但到底是不大信這些的。但孩子一番心意,要掛就掛上唄。
榮老窮苦出身,雖然被方家二老收到膝下后好生富養過幾年,但他仍然沒養成像方同儉那般帶些提溜咣當佩飾的習慣。于是老頭摸了摸身上四個口袋的干部服,將別在上口袋里的一支鋼筆取下來遞給林星火“留著寫字吧。”說罷就要接過侄女手里捧著的指長的繡片要擱在這個口袋里。
接了鋼筆,但林星火避開了師伯要接過平安符往左上口袋放的動作,這符還是掛脖子里才好。